“额额我我叫卞白贤”
“白贤,哈哈,好好听的名字,我以后就叫你白白拉,我叫朴灿烈,别叫学长了叫我灿就可以了”
“好啊,灿”。
我知道,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出现了。
后来在一起了,我才知道,原来你当时,也喜欢上了我。
本来以为两个男生,能够走到一起是很难的事情,但是还是爱情,总是微妙到不可言喻。
后来,我们就一起在校外租了这个房子,窗帘是你喜欢的颜色,还有我们都爱的落地大窗,大二的你课比我少很多,所以总是在回家后,看到一桌你做好的菜,我也喜欢你在旁边抽着烟,看着我翻着我的itter,看着朋友们的乐事,偶尔你摸摸我的头,我笑着转过头骂你傻瓜,然后继续盯着屏幕。
我记得情人节的时候,一起走在大街上,隔着距离,互相都有些畏惧异样的眼光,只是在人少的小巷里,你拉着我的手,拉的紧紧的,但会在有人出现后,不约而同的放开,但我一点也不觉得伤感,拉不拉手有什么关系,我爱你,你爱我。
可是,再小心那又有什么用呢,本来就是不该在一起的人。不该有的感情,即使你再小心,终究是没有好的结局的。
我爸爸来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只记得那天,我打开门还来不及看清楚爸爸的脸,一记耳光已经重重的抽在了我的脸上,瞬间冒出来好多想法,让爸爸好好看看你,让他觉得你也不错,跪下告诉爸爸,没办法,我爱上他了。可是,我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爸爸抓着我的手往外走,
“跟我回去!”
而你早感觉情况不对。在爸爸抓住我的瞬间,冲上去要把我拉回来。
“叔叔,不要这样。。我和他”
“灿!你回去,我和我爸自己解决”
爸爸停顿了一下,你默许,径直走了回去,我知道,我都知道,不用担心。灿。
“爸,我不会和你回去的。”
“你想清楚了!你要不和我走,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我有些恍惚,我不知道,我是要在亲情和爱情中选择一个么,爸,你好残忍。
我有些哽咽
“爸,我不走。”
爸爸用力的甩下我的手,径直走掉了,我瘫坐在门边,你冲了过来,把我抱了进去,
我坐在沙发上,那天我哭了好久,你在旁边安慰着我,你说,没事,我还有你,你会用全部的力气来爱我。
生活却总像戏剧一样,有时候,剧情就是那么的雷同。你爸爸也来了,可是,唯一不同的是,他强行带走了你,尽管你誓死也不跟他走。
然后就剩下这满屋子的记忆。和我,一个人。
七天了,桌上烟缸里,还是你剩下的半支烟头,我没有动,我也不敢动,我怕要是有一点改变,我们的一切就打破了,然后我们就回不到从前。
后来,你姐姐打电话来了。告诉我,你爸爸每天把你锁在房间里,整整七天不让你出门,最后逼你和一个女人结婚了,你从小玩到大,也一直暗恋着你的女人。
我不记得我有没有挂掉电话了,我只是感觉的我卷曲的那个角落特别的冷,我环抱自己,我哭了,但是我明白,这一天是迟早的,我擦掉了眼泪,拿起了你剩下的烟,看着整个世界的寂寞。
你的婚礼是第二个月的事情了,我去了,但是我没有出现在你面前,我站在门口,看走你走进殿堂,看见你的脸时,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我有些恍惚,靠在了墙上,对不起,我没那么大度,已经放开了你,没办法再祝你幸福。
我有点埋怨自己不争气,连站在你面前,再看看你也不敢。
可是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啊,
只是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啊,
即使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的,
那又怎样,
事实是,你已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眼前还是我们的屋子,还是你喜欢的棕色窗帘,阳光洒进来,房间里充斥着寂寞。
还有我。
既然不能拥有你,
我愿意这一生,
选择寂寞。
二
我是朴灿烈,我最爱的人叫卞白贤。
可是,我却和另外一个,我根本不喜欢的女人结了婚。
是啊。很多人说,我们这样叛逆的爱情,是永远不会长久的,我曾经一点也不相信,我深爱着他,自从我第一眼看到他,我就以为,我这一辈子,没有他是活不下去的。
直到那天,爸爸疯狂的把我塞进车里带我回家,然后将我锁在了房间,我嘶吼,我以死相逼,我担心,我担心白白,一个人的日子,他是没办法过下去的,可是,却无济于事,在我被关的第7天,
爸爸打开了门,走了进来。
“儿子,我想和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要走我要出去“
“你真的认为你和他在一起会幸福么”
“当然,我没有他活不了”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觉得他和你一起真的对他好么”
我迟疑了,是啊,这样真的对他好么,或许没有我,他会有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小孩,和幸福的生活。爸爸没有再说下去,关上门走了出去。
那是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我渐渐看着天空亮了起来,我叫开门,
“爸。让我结婚吧,和谁无所谓,只要结婚就好”
“恩,你想清楚了就好”
婚礼是在第二个月,是和我的一个朋友,我特意让姐给白白打了电话告诉了他,下车往殿堂走的时候,我四处张望,我想找到他,当发现他再街对面,靠着墙,摸着胸口,我的心瞬间像被巨石砸中,转过头,任凭泪水四溢。
交换结婚戒指的时候,白白和我的一切,突然像电影一般,在脑海里不断重复,我的手有些抖,最终,我还是扔下了戒指,疯狂的跑出殿堂,一路狂奔,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我嘶吼着,咆哮着,拼命的跑,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
在常和白白逛街的路口,我停了下来。
对不起,虽然我曾告诉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白白,但是,我爱你,你的幸福,才是我想要的,不管对象是不是我。
对不起,白白,我已经放开了你,我没办法祝你幸福。
看着阳光洒满一地,嘈杂的鸣笛声,和路人的言语,世界继续进行,不过在我这里,却只剩寂寞。
既然不能拥有你
我愿意这一生
选择寂寞。
完。
载体(双视角短)
【当局者迷】
冲一杯咖啡,速溶咖啡粉碰上热水后,浓郁的气息混合着苦涩和微微的甘甜涌上鼻息,我坐在沙发上望着面前冒着热气的咖啡,医院楼下的这家酒吧永远为深夜里刚刚脱胎于一身血腥和满脸疲态的医生们敞开怀抱。
西雅图尚恩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基本上都是这家小酒吧的固定客人,每个人都需要在深夜里拥有一个可以宽容接纳的地方,最起码它会饶恕那些数得上数不上的罪过,那就会是最奢望恩典。
我揉了揉疼得快要炸开的太阳穴,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刚刚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男孩,我甚至没有机会看到他的脸,可笑的是手术的最后却是由我宣布了他的死亡时间。
2006年7月13日22:43。
这是我进入医院的三年来第一次被主刀医生要求宣布病人的死亡时间,在这之前我仅仅是他手底下众多实习医生中的一个,成绩不上不下,有时还会犯一些迷糊的小错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我还记得当我说出这个时间后整个手术室暗暗投来的异样的目光,没有不友好的味道,而是一种类似于同情的感觉,这更让我不敢抬起头。
其实就算我是实习医生里第一个获得这项权利的人,也并不意味着生活会有什么改变,我热爱的这份工作依旧只是我手里一个随时会碎掉的鸡蛋壳,每一天都活在消毒水和手术灯下,以至于当我终于有机会回到家洗个澡时,路边昏暗的路灯甚至让我有些害怕。
爱情成为了一样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我穿着那身曾经梦寐以求的白大褂,穿梭在来来往往的担架和吊瓶之间,活在人们口中至高的圣洁里。旁观因为各式各样的灾难来到这里,在鬼门关兜了一圈再回来和爱人亲密相拥,或者连那些反射着光的手术刀也没能挽留下来而痛苦分别的爱情。
有时我甚至会疑惑爱情本身,如果一定要用肾上腺素或者荷尔蒙来解释它未免显得太过冷酷无情,可是假如抛弃这一切,纯粹把自己从那层圣洁的光芒里剥离出来,从一个男性的角度来看,又感觉其中存在太多的偏见。
我低头抿了一口咖啡,2点18分,酒吧是通宵营业的,我环视了一圈这个空间不大却利用各种老旧家具布置出一股复古文艺气息的地方,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都是看着面熟的医院职员,在我准备收回目光好好享受这个安静的夜晚时,我看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面孔。
“嗨”
想必是我注视的时间太长,那个男人转过头用同样空洞的目光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后拿着他手里的卡布奇诺走了过来。
“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他抬起下巴指了指我对面的座位,我点了点头,随即有些慌张的微微侧了侧脸想透过玻璃看看自己的衣服是否有褶皱。
“我叫kris”
“我……你……可以叫我,t。”我有些慌张的握了握他伸过来的手,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极好看的男人,或者是因为我在外科待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在看到一个陌生人时总会下意识的去扫描他的骨骼轮廓。可是不得不承认,就算如此他也绝对会是我见过的比例最完美的骨架,我的脑袋里一边迅速飘过黄金分割比例0618等一系列计算数字,一边懊恼着自己无法控制的职业病。
“我今天来得有些晚了,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我妻子,你愿意帮我的忙吗?”
我愣怔着望着他,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kris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他先是细细的抚平了边角的褶皱再带着几分不舍的模样递了过来。照片有些模糊可是我还是能通过身形判断出来上面的人应该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男孩,我先是一惊,毕竟从他刚才说的话再加上我的固有经验来看,他口中的“妻子”绝对不该是照片上的这个人。
照片里的男孩侧着头,被透过窗户照进的阳光晕花了脸部轮廓,刺眼的阳光下他全身都置于阴影里,唯有一双桃花眼隐隐的映入观者眼帘,仿佛盛着平湖秋水,光华潋滟,又像一把好剑,深邃犀利。
照片反面的一角被人用钢笔刻下了三个字母,可能是经常描摹的缘故,尽管照片旧的厉害可是字迹却还是清晰如新,tao。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我抱紧了手里的咖啡杯,酒吧里的歌被换成了sarahnnor的《jtonestdance》,这是老板爱极了的一首老歌,每晚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响起。我揉了揉左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今天早上,我有些迷糊了,左耳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只要有超出人们正常交流的音高范围的声音响起就会嗡嗡的响个不停。
“不舒服吗?”
我刚想摆手表示没有关系,kris就开始翻拣起随身背着的那个黑色的大包,包的边角已经被磨得有些发了白,随着他手的动作,包里发出叮叮当当相互碰撞的声音。
“喏,试试这个吧!”纤细有力的手上躺着一枚小小的白色药丸,我拿了过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随后身为医生的职业病又开始作祟了。
“去痛片吗?阿莫西林还是盐酸左西替利嗪片?你随身带着药啊,这东西可不能乱吃。”
“是糖。”kris的眼睛笑的弯成了两轮月牙,薄唇却还是微微的抿着,“甜味可以调节心情,吃了它也许就没有那么痛了。”
我偏了偏头一脸的不置可否,从他手里接过来就扔进了嘴里,嚼了两下不禁皱起了眉头,糖的甜味太淡了,里面还微微透着一股药的味道。医院附近的医药推销太多了,也许他就是个卖药的,这类人口袋里难免要备些存货,我讨厌药的味道,弄得糖的甜味都不正宗了。
“谢谢,”我把手里的照片递了过去,“不过我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这个人我没有见过。”
“没关系。”kris从我手里把照片接了过去,然后像是在爱护心中的至宝一般把它收好放回到大衣里面的夹层口袋里。
我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张不安的交叠在一起,对热闹环境的排斥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严重的像是一场痊愈不了的旧疾。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坐在我对面的男人如同天生命中带着灿烂的火种,使我感觉仿佛置身于一场盛大的晚宴之中,周围的人都在亲密交谈,唯有我一个人瑟瑟缩缩格格不入。
“抱……抱歉,”我慌张地站起来,由于动作太大还碰落了自己放在桌子上的钱包,“太晚了,我想我要回家了。”
“我看你没有带伞,不如我送你回去吧。”kris也站了起来,然后从他那个如同多啦a梦的口袋一样的黑色背包里拿出了一把浅蓝色的雨伞,而他的另一只手里正紧握着我刚刚碰落的钱包。
我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一遍自己的慌张,想伸手从他手里把自己的钱包要回来,却又觉得如果真的那样做未免显得太没有涵养。
“太麻烦了,再说你还要等你妻子不是吗?”我的右手纠结的悬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刚刚他给我来了个短信,说是雨太大,就提前回家了。”kris扬了扬手里的我的钱包,随手扔进了自己的背包里,“一起走吧,还安全些。”
你妹的!
我能感觉得到自己心里那头许久没有爆发过的小狮子快要被面前这个有着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男人弄得炸毛了,我在心里考虑过他是人贩子、抢劫犯、色鬼等等各种能想得到的情况,可是只要一想到我刚刚装满了这个月工资的钱包,还是感觉这个男人长得蛮像个好人的……
“那,麻烦了。”我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等出了酒吧门口我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没有拒绝他是个多么正确的决定,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雨,积水已经快要漫上酒吧低矮的台阶了,整个世界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耳朵里满满的被灌入沉默的哭泣声。我学着kris的样子挽起了牛仔裤的裤腿,尽可能的和他紧挨在一起,仿佛这个蓝色的伞外就是雷区。
“我的妻子记性不太好,所以我每天都会来这里接他下班。”两个人不知道默默的走了多久,kris突然开口说道,“可还是有几次把他错过了,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一个人蹲在我们的旧房子门口哭,看到我后他还很生气的打了我一拳,后来没办法,我只好把新房子卖掉和他一起又搬回了我们的旧家。”
“那是个小四合院,院子中间有一颗丁香树,房子很旧了,可他就是喜欢。”
“有时候我觉得他挺任性的,也不温柔,如果没有接到他他就不让我进门,害得我还在门口睡过几晚上,第二天去上班迟到了还被老板骂。”
“可是没办法啊,我就是像犯‖贱一样的离不开他。”
我望着身旁这个撑着伞低头走路的男人,他的声音低沉安静,每走一步都带动着雨伞边沿摇摇欲坠的雨滴渐次落下,仿佛是这个人,踩住了落雨的节奏。
我盯着他的侧脸,就算是在说完那些话后他的唇角依旧噙着浅浅的笑,我没有恋爱过,也没有喜欢过谁,所以那种离开了就不能存活的感觉我一点也体会不到,我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在提到他的爱人时脸上的幸福感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好了,你到了。”
我站在自己家门口,kris收起了伞,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我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他的裤脚,可能是因为我家门口的路不太好走的缘故,他的裤子边缘溅上了几颗泥点。
“进来喝杯茶吧!”我有些不太好意思,可能是我脸上的愧疚感实在是太明显了,他并没有拒绝我,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不过我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进门的时候我停顿了一下,身上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让我总怀疑自己丢了什么。
“你家也种着丁香?”kris停下了脚步,望着院子中间那棵花朵繁盛的植物。
“这是丁香吗?我爸之前总说这是百结花来着。”
“那是丁香的别名。”
不用想我都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肯定脸颊涨得通红,如同被人嘲笑不识货,而浪费了宝物一般,恨不得把这棵树连根拔除然后剁成一节一节的以来向那些自以为博学的人宣告所有权,那有怎么样,反正这是我的东西!
“哎……真是拿你没有办法,都说了多少遍了。”kris的脸上又露出了之前端详照片时的宠溺表情,他走到我面前从我手里抽出钥匙,轻车熟路的打开了门。
“可算是进门了,不容易啊!”kris站在客厅中央搓着手跺着脚,几个泥脚印就那样留在了我最喜欢的那条地毯上。
我瞠目结舌的站在门口还在想着现在是不是应该找个榔头把这个玷污了我纯洁的地毯的混蛋拍死过去,要不然直接让他裹着我的地毯滚出去也行,只要他把他的钱包留下就好了。
“进来。”kris冲我招了招手,我想着了魔一样的走到他面前,如同你只是被一个老友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如同我们早就相识般内心没有防备之意。
“昨晚上加班到今天下午才回家,一看你又不见了,找了好久才想到可能是在医院,你瞧,还真让我猜中了。”kris从柜子里拿出一厚摞相册和笔记本,然后一本一本的翻开给我看。
相册里的每一张照片都有kris,还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身边,歪着头笑的一脸甜蜜。
手指抚上照片上那个总是带着腻人微笑的男孩的脸,棱角分明,轮廓坚毅,一双薄唇微微的抿着,却好看的摄人心魂。
我抬起头,挂在墙上的镜子里印着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我颤抖着手攀上自己脸庞眼角处微不可查的皱纹。昨天的我还是一副年少人的模样,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戴着各式各样的耳钉,买不同颜色的板鞋,吹口哨调戏街上的漂亮姑娘。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一个叫kris的人出现过,记忆力的我,也不是现在镜子里的模样。我向和kris相反的方向侧过头去,却看到了桌子的角落处放着的日历,因为门没有关的原因被风吹起了一个边角。
上面写着2010年6月30日。
我的时间被偷走了。
家里的摆钟是父亲在搬进这个四合院时收到的礼物,每隔一个小时里面的小鸟就会欢乐的跳出来叫几声。
“咯咯,咯咯”
我记得之前我总是和母亲偷笑这个小鸟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鸡叫,所以每一次听到时都会感到心情很好。
“一天又要过去了,怎么办呢,我还是没有办法让你在一天之内爱上我。”
kris突然把我搂进怀里,下巴就尴尬的顶在他的肩膀上,我挣扎了两下,最后只能无奈的作罢。
“我,我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有个坏家伙偷走了你几年时间,可是我们子韬一点也不气馁呢!”
耳畔响起kris微微带着颤抖的声音,以及说完这些后抑制不住的抽噎。
“不要难过,你没有损失什么。”kris把我搂的更紧了,“我反而羡慕你永远拥有十七岁最干净的灵魂,无论容颜如何改变,你都始终清澈如初。”
我伸出手试着给他一个拥抱,而等我真正碰触到他时我才发现这个抱我入怀的人神性单薄的令人咋舌。
“谢谢上帝,让你永远善良。”
kris叹了一口气,由衷的发出一句感叹,在昏暗的吊灯下,两个拥抱着的人像是祭台上一对得到释放获得生机的祭品,正在为上帝的恩赐而感恩戴德。
“在生命中有一扇门始终没有打开,为此你尝试打开了所有其他的门。最终你还是要占到那扇紧闭的门前。这的确只是迟早的问题。”
——《她比烟花寂寞》
我坐在沙发上,茶几上铺着报纸,厨房里飘来面条的香气,我顺手从刚刚kris拿出来的那堆本子里随便抽出了一本,上面的字迹熟悉的让我心跳加速。
“我叫黄子韬。
现在是2009年的1月3日。
车祸醒来后医生告诉我我可能会患上短期记忆丧失症。
我只能有一天的记忆。
我想,假如从现在开始我一直保持清醒,可能我就不会忘记他。
我不想忘记他。
我不能忘记他。
我只有他……”
【寤寐断忘】
刘因在《有客》中这样一句诗:“门前有客通名姓,一别十年记忆无。”每天我都会从书架上拿下那本《唐诗三百首》,里面别的诗句我基本没有读过,这也是两年前他买来送我的。当时随随便便翻开,就看到了这句话,一别十年记忆无。
我只好安慰自己,如今的我只是他门前那个也许曾经一起饮过酒的客,而那段不知道跑到何处的十年,也许在临走前恶作剧的让他恰巧忘了我。
“你不该去招惹他。”前几天鹿晗喝多了,扶着我的肩膀这样跟我说。
我坐在沙发上没有回头看他,他是我这些年来唯一的朋友,说的再详细些,应该说他是这些年来唯一没有因为性取向而离开我的朋友。
就如同一个只能在潮湿角落流脓溃烂的伤口,见不得光,也没有可以缓解或者治疗的药,在遇到他之前我一直认为如果能永远这样病着,哪怕见不到阳光,哪怕病死了也是好的。
别让我出来,别让任何人知道,别这样看着我,别忍耐你们的反感和厌恶,如果可以请尽可能的把我当做一个平常的怪物,一个关在笼子里可供观赏但请勿接近的异类,我其实并不觉得有多难过,只是这个说不出口的秘密已经快要把我逼疯了。
我不存在什么希望,也不认为有谁可以治好我,但也许是因为那天我意外的注射了过多的抗抑郁药物产生的幻觉,他是主治医生身边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所有人都走了后,只有他坐过来,他看着我说,不要害怕,你安全了。
万物相生相克,他的话就如同特效药,让我觉得我还有救,我还有被救的必要。
隔三差五的我总会在身上弄些伤口,然后坐在床上发呆,直到例行检查的小护士推开门看到尖叫着慌张包扎好,然后匆忙去把医生叫来,之后就是不断的延长治疗,这就是我的目的,我想在这里多见他几面。
我是让医院束手无策的毒瘤,这家医院以医治抑郁症闻名,很少有病人如我,反倒越来越严重,赖在这里就像那些摸不着看不到的病毒。
我只是想见他,除了把自己弄伤,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我想看到他在每次治疗后安静地坐在我身边,低着头在那些药盒上一笔一划的写下用量然后又不放心的嘱咐好几遍的认真模样。想看到他摸着我的头发然后一遍遍地轻声问我有没有不舒服,想听他跟我说那些老套的大道理。他想治好我的愿望是如此明显强烈,以至于我不愿意去想他是否对每个病人都是如此温柔,我是不同的,我是唯一有此殊荣的人。
我总是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不知所措的慌张,那种仿佛一切都抓不住握不紧的错落,我想问他为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就是发不出声音。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在医院更是如此,尽管我很想知道他不开心的原因,但转念想想,就算他是我的医生,可是却也不知道我抑郁症的根源,每个人总有那么一个无论如何都无法向任何人启齿的秘密,而我住到这里的原因可能是我的秘密有些躁动,而我又太过脆弱。
但他不一样,他会是个强者。
“吴凡的就是个混蛋!”鹿晗把手里的酒杯狠狠地扔在地上,原本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现在正死死地拽着我的领口。
“对,你说得对。”我望着他,他的眼睛红得吓人,里面亮晶晶的像是一片湖水,“我就是个混蛋。”
我把生命中全部的希望压在了这个小医生的身上,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萌生出强烈的生存欲望,我不断告诉自己要好好的活下去,因为除了这个城市,除了这个空间,其他的地方都不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我无比肯定他的独一无二。
我以一个顽固病人的身份很轻易的就让他成了我的主治医生,尽管他来到这间医院的时间估计还没有我这些年住进来的时间长。没有一个医生甘心要我,他们估计也很清楚,接手我就意味着接手了一个他们医疗史上的污点,我不会好,这一点是整个医院的共识。
那时他尚报着一腔的热情,又因为是所有实习医生中第一个被病人钦点主治的人,难免心中存了一份肯定感。他每天都往我这里跑,恨不得变成一个针孔摄像头好把我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下来。
他尝试让我开口说话,推着我的轮椅围着医院一圈圈的转,讲一些不怎么好笑的笑话,我勉强扯扯嘴角,他自己倒是乐的前仰后合。医院的花园里种满了不知道名字的小花,一朵一朵的堆在一起,铺满了整片草坪。
他忽然停了下来,蹲在花园旁伸手轻轻抚摸过那些花朵,我转过头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那之前我总是沉溺于他说的每一句中,这是第一次我认真地去看这个陪在我身边的小男孩,他的美如一块好玉,需要时间的琢磨方能显现光华。
“哈……哈……卡……”
我用尽力气想从喉咙里挤出那两个音节,可发出的声音里只有沙哑和颤抖。
“你想说什么?”他急切的转过身握住我的手,脸上隐隐透着激动和期待。
我拉过他的手,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写着我想告诉他的话。
“漂亮?”他微微皱了皱眉,可是嘴角依旧带着笑,“你是在说花吗?”
我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我不是在说那些花。可是看着他的眼睛,我却做不出其他的动作,他认为我在夸奖花朵,一个正常的男孩想想也是不会喜欢被称之为漂亮的吧。
我点着头,急切的渴望能够告诉他那些他喜欢的花朵是有多么漂亮,尽管它们和你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自从那天之后他更加尽力的希望治好我,他从来不会拒绝我的要求,我从纸上写下想去的地方,写下想去吃的东西,写下想看的风景……那是一段绝对安静的时光,我只记得碳素笔和白纸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他看到后永远不会存在异议的笑颜。我拼命告诉自己不应该沉溺,可是人的本性也许和飞蛾并无二致,无限的靠近光和热,已经成为我存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他就是光,他就是热。
城市里的每一个角落我们都一起走过,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掏出拍立得留下一张照片,那些夜晚我躲在被子里,在每一张照片的背后记下时间和想告诉他的话。那时我总庆幸我不能发出声音,否则那还真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麻烦,毕竟相处时的情难自禁是一个只能告诉自己的秘密,他会害怕,他会怕我。
《岁月神偷》里女孩问男孩,鱼只能在鱼缸里来回游动,会不会很苦恼。男孩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从这头游到那头后就已经把这头忘记了,所以每一次都会有新感觉。
看电影时他就坐在我身边,哭的不能自抑,那天我假装是刚来到医院的病人,在病房里他就坐在我身边,一边擦眼泪一边还偷偷遮住不想让我看到。那一刻我就突然释怀了,我的子韬其实还是原来的模样,他只是一个转身不小心忘掉了还站在这头等他的我。
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我在等他,一直到结束我都不会等到,所以我并没有什么损失,这样想着就有动力继续等下去了。
很多人都说,记忆是爱情的载体,如果没有记忆,很难有一如既往的爱情。每当听到这里我都在想为什么失忆的不是我呢?假如是我的话,我一定可以很好地证明,就算没有记忆,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我还是会不偏不倚的爱上他。
我认定他了。
车祸后的那三天他一直睁着眼睛,我坐在他身边,就如同他当时坐在我旁边时一样,那时我拼命的练习着一句话。
“你安全了。”
“你安全了。”
“你安全了。”
我想说给他听,我想告诉他,不要害怕,我想做他的阳光,我想融化他周身的坚冰和可能再难退去的孤寂。我想让他知道,我是那么爱他,爱到迫不及待的想要成为他。
“吴凡,不要让我睡。”
我握着他的手,他并没有看我,就算现在窗外的阳光正好,细碎的光亮洒满了他全身,我还是能看到他眼中的光彩一点一点的熄灭。
“不睡。”我在他手心里缓缓地划下这两个字。
“吴凡,你知道吗?明年我家里给我下的禁爱令就可以解除了,他们总觉得我还太小,这下可好了,我永远都长不大了。”我望着他,那笑容开始只是浅浅的一点点,后来却像是要撕裂自己一般越笑越夸张,他扶着头上的伤口,笑的满脸都是眼泪。
“我还没有被爱过,我还没有爱过谁。”
那一刻也许我是真的有些疯了,之前那些自己给自己下的禁忌全部变成了空白,我死死地抓着他的双手,然后在他满眼的惊慌中吻了下去。
那个吻血腥又疼痛,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接吻是这样一件相互折磨的事情,我们像是在打架一般把火力开到最大,恨不得把对方嚼碎吞进肚子里。
那一刻我的脑子里全是医生下诊断书时的话:“病人的海马体被严重损伤,可能会丧失短期记忆的功能,他也许会忘掉一些事情。”
“别忘记我。”我死死地搂住他,在他手心里画着那些我想告诉他的话。
他微微愣了一下,我突然感觉到肩膀一阵钝痛,才意识到他是在哭,他总是这样从不把软弱透漏给别人看。我松开他的手,一下下的轻抚着他的后背,他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们之间的悲伤总是这样的沉默。
三天,他支撑了三天,医生告诉我这是一个人不睡觉的极限。
“不可以忘,不可以忘,不可以忘……”
我拧干毛巾擦掉他额头上的冷汗,然后低下头轻轻的吻了吻他的额头。他失焦的双眼转了一圈闭了一下又赶快睁开。
“睡吧。”我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写下这两个字举给他看。
他摇了摇头,我知道他累极了,一开始我爱他的全部,可是现在真是有些不喜欢这样倔强的他,我后悔之前让他不要忘记我的话,忘记了又怎么样呢?无论怎么样,我都在他身边啊。
“不要害怕。”
我看见他的眼睛里盈满的泪水,他甚至都没有力气去擦那些之前无论如何也不肯暴露在我面前的东西,我伸手把那些眼泪抹掉,我知道他肯定不愿意自己在我面前是这样一副模样。
“我不会离开”
“就算你不记得了”
“我也会记得”
我起身坐在床边扶起他的身子,只用一只胳膊我就很轻易的拖住了他的身体,仅仅三天就可以让一个人瘦成这样。
“子……韬……”我沙哑着嗓子,把他抱得更紧了些,我知道从这副嗓子里喊出的他的名字可能没有之前想要给他听的那么好听,可是我知道只有这一次,我不会再有机会。
“嘘,”他安静地躺在我怀里,伸出手指放在嘴唇上比出了一个噤声的动嘴,“我想睡了,你不要走。”
我拼命的点着头,想要忍住那些快要溃堤的眼泪,我从身后拿过呼吸器,里面混合了可以让人迅速进入睡眠的药剂。
“我曾爱过也失去过
尝过爱的甜与涩
摆脱命运的捉弄
我知道我要什么
有一份难言的感动
用所有情绪揉合
何必再无谓的思索
这世界有什么好值得
如果没有你”
嗓子里哼出不成曲调的歌,恩恩哈哈的没有谁能听出这首歌原本的模样,我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他,我没有低头去看当呼吸器放在他脸上时他的表情,就这一刻,他安静地躺在我的怀里,像我们初识时那个无条件依赖他的我一样的依赖着我。
“我爱你”
我张开嘴,使劲的想把嗓子里堵塞的那一团酸涩吐出来,可是它们像是一枚塞子死死地封住了我唯一能倾吐的出口。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
我把已经熟睡的他狠狠的揉进怀抱里,恨不得和他融为一体,一直到最后的最后,我们之间依旧沉默,年华无声,岁月无痕。
鹿晗曾问我有没有遗憾,我想了很久还是选择摇头,也许他爱过我,也许从头至尾只是他可怜我。就算他的记忆里再也不会有我,可是最起码我的记忆中永远都不会少了他。
很多次我都能从他看向我时恍惚的神情中看到很久之前的那个他,那时他蹲在花丛中问我,花儿是不是很漂亮,我撒了谎。我想他并没有离开,最起码我爱过的那个他,永远都不会改变了。
多宇宙预言指的是,永远都会有一个“你”活着,而他的那个世界对“你”来说是唯一有意义的存在。只要你坐在枪口面前,那么从你本人的角度来看,你永远只会听到每隔一秒响一次的“咔”声,你永远不死,虽然在别的数目惊人的世界中,你已经尸横遍野,但那些世界对你没有意义。
这是我唯一的信仰,就如同我所信仰的爱一样。
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