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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兽都市(2 / 2)

“二千五,二千六……还不是运气好赢了几把……哎,我数哪儿了?”

“数什么数啊,有没有胆量再来几把啊?”

“什么叫没有胆量?看我怎么把刚才还给你的钱再赢过来。”

“别说大话,说不定是你手里那些钱改了姓呢!”

“不服试试?”

“试试就试试!”

一周之后的一个晚上,男人又推开了鹿九的房门,劈头就问:“我听财务上说,你的养殖场光今年上半年就纯利润三十多万,你只花一万买我的秘密,不觉得太寒碜了,不符合你大企业家的身份嘛?”

鹿九皱起眉头问:“你想怎么样?”

“一口价,五万元,少一个子儿也不行!”男人毫不脸红的狮子大开口。

鹿九气呼呼地盯着他看了半晌,还是一言不发地坐了下去。男人在鹿九对面跷着二朗腿晃悠着,哼着下游的小调。他不怕鹿九不答应自己的条件,而且……他看看细胳膊细腿的鹿九,再看看自己的高大身材,男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他更不怕鹿九故计重施,到时候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

果然等了良久,鹿九重重地拉开抽屉,从抽屉里取了一张存折扔给了他。

“四万七?那三千呢?”男人气势汹汹地问。如果让鹿九了开了讨价还价的头,下一次来找个这个“取款机”提款的时候,他岂不是更加不痛快,男人可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生财之道。鹿九的养殖场一所的净收怎么也有六七十万,分给自己一二十万不算多吧?想到这些他恶狠狠地看着鹿九吼:“别跟我耍花样!快把钱拿出来,老子的耐性可不好!”

鹿九摇头说:“我手边没有那么多钱了。”他的养殖场是挺红火的,可是收入高开销也大,上下打点各个权利部门一年下来也是个不小的开支,年终过节的还要给家乡的亲人买些稀罕的物品回去,好让他们在故乡出出风头,再加上刘地、火儿、林睿这样一票所谓的朋友隔三差五地来剥削一些,剩下的也会被他的叔父鹿为马以帮他保管为由拿走,那自然也是一去不回的。他的手中确实没有那么多钱,不然以他的个性,早就给这个男人钱算了。

男人见他不肯再开抽屉拿钱,怒气冲冲地拍桌子:“看来你是想让我去找警察来是不是!快点,五万一个子也不能少!”

鹿九想了又想,一旦警察扯了进来,五万还不一定解决得下来,反而要牵扯自己很多的精力,似乎更加地不合算。叹了口气,把新买的手机中的卡取出来:“这个手机还是新的,给你拿去吧。”

男人拿过手机瞅瞅,装进兜里乐呵呵地走了,临出门还扔下一句:“打挠你休息了,老板早点睡吧,呵呵呵。”

鹿九关上门叹口气。

“你还真是个胆小鬼!”脆生生的童音从他身边响起来。

鹿九回过头,火儿正停在窗台上东张西望,九尾狐模样的林睿坐在它的背上,正不屑地批评他的行为:“你还真是改不了的胆小怕事,自己的雇工都能吓距得了你!”

火儿则咂咂嘴说:“你只要出二十头猪,我帮你吃了他怎么样?上次那个味道还不错,这次我很大方的给你减少十头猪的费用怎么样?”

鹿九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不用麻烦你了。”

上次那个倒霉的流氓为了一个月几百块钱的“保护费”不但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还让火儿吃上瘾,自己眼前的麻烦可以说也全是因此而起,他可不希望再乱上添乱了。

“不用正好,省了我的麻烦。”火儿嘴里这么说,口气可是有些失望,“狐狸,咱们去烤全猪!我要挑这里最肥的猪来吃!”

“那我去抓鸡!”林睿发出一声欢呼,两个小恶魔不一会便消失在猪同鸡舍的的方向,浑不把鹿九空上养殖场主人当成一回事。

鹿九看着他们的背景叹口气,自己现在暂时是一穷二白了,待会儿也去棚里采些蘑菇来当早饭吧。

四万七千元钱在男人的手中也只保存了三个多月,有了鹿九这个“后盾”,他更加是吃喝玩乐无所不为,等到两手空空之后,他又熟门熟路地找上了鹿九。“老子最近手头不宽裕,痛痛快快地省我事,别等我跟你急。”男人满口的酒气喷出来,弄得房间里气味难闻之极。

鹿九叹口气:“如果这次我给了你,下次你还会来要是吧?”

“干什么!老子想不想要,还用你来告诉我吗!”男人腾地站了起来摆出一副无赖的模样,“我告诉你,以后乖乖地和我对半分成什么事也没有。不然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鹿九被他恶狠狠的模样吓得后退了半步,但是马上想起了刘地的教导:在人类面前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你胆小怕事,人类最喜欢软怕硬,知道你胆小怕事,就会越发的欺负你。要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别人看不透你在想什么,就会怕你,怕你就会尊重你……鹿九马上发现起慢包,尽力学着周影平时的模样,板出了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在自己“砰砰”的心跳之中,他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笔钱(向刘地借的高利贷)推给男人:“这是六万元现金,你拿去吧,去做点小生意也好,回乡务农也好,总之这是最后的一笔,也是最后的一次,明天你就走吧,我的养殖场不用你了。”

“你敢开除我!你凭什么开除我!我告诉你,你的小辫子在我手里摆着呢,我想让你死你就得死,想让你活你才能活!”说完仗着酒劲从桌上抓过台灯向鹿九打了过去,鹿九一别头,台灯从他耳边擦过,“哐啷”一声把玻璃打出了个大洞。男人的胆子越来越大,这次来敲诈鹿九居然是在大白天,院子里正在劳作的工人闻声纷纷赶来,看到别人的模样和屋子里的狼籍都愣在那里,接着便有几个殷勤的小伙子上前按住了男人,向鹿九询问:“老板,他这是干什么?要不要……”

“让他走吧。”鹿九还是那句话,“明天你不用来上班了,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合算。”

男人奇迹般地选择了沉默,在这么多人面前与鹿九闹起来,自己掌握的秘密也将会公布于众,他虽然口口声声要把件事抖出去,但是目前为止他还并不想去这个自动提款机,而且就在刚才,他忽然有了别的念头,鹿九的养殖场这么兴旺,如果自己接手过来,不是胜过老是找别人讨要,不过想来对方决不会乖乖地把养殖场交出来的,要再想想办法,怎么逼他才更加有效呢?男人脑子盘算着,脚步踉跄着推开抓住他的人走了出去,出门前还向鹿九扔下一句:“我还会来找你的。”

鹿九看着他的背影叹口气:“看来这次的高利贷是白借了。”

“你别给我废话,识相的马上来!如果你敢不来,后果自己承担!”男人放下手机,嘴角依旧冷冷地笑着。他的口袋里藏着一条绳子,腰里另着两把匕首,要和鹿九这样的人谈判,小心是必备的条件,已经有一个收保护费的流氓在他的安排之下永远消失了,男人并不想自己去做那第二个。

关键时刻就先下手为强,自己至少比他强壮,收拾他应该不在话下。待会鹿九来赴约的话自己就先跟他好好说,如果对方不听自己的要求,自己迫不得已也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了。

他翻来覆去地盘算着,叼着烟站在漆黑的田野中,等着鹿九的到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鹿九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的时候,把一直盯着养殖场,注意着那边动静的男人吓了一跳,回过头,鹿九的样子在星光下朦朦胧胧地,似乎与平时看起来有些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过男人没有细想,脱口就说出了自己这些日子里的盘算:“我要你把养殖场过户给我。”

鹿九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你说什么?”

“我要你的养殖场,用全部财产换自己的命,其实你不吃亏!”男人用恶狠狠地口吻说。

鹿九的身子缩了缩问:“难道我给你的钱还少吗?不用出一点力气就可以得到这么多钱,你为什么还不满意?”

“你要弄清楚,我可不是向你的钱,那是为你保密秘密的报酬,你别忘了自己做过什么!居然还敢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来!”明明跟自己一样是个不怎么样的……不对,是个比自己还要恶劣的杀人犯,居然还老是在自己的面前表现的象个好人,男人看见他这样心里就说不出有多厌恶。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鹿九的声音充满了委屈,“我人来没吃过人,也没有偷税漏税或者克扣工人的薪水……更没卖过注水肉和病死的家畜,为什么你们人类总喜欢往我头上扣帽子……”鹿九的目光中居然有泪水在闪烁,“你们总是用这些一理由来向我要钱,可是我根本没干过。你拿了那么多钱还不走,非要整个养殖场不可,你知不知道,这个养殖场我自己说了不算,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抢啊,他们……他们……这一下你的死又要记在我头上,到时候有人发现你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说不定又会想到昨天咱们之间的冲突,又会以为是我干的,又会象你一样来找我的麻烦,到最后又会象你一样因为贪心不足被……唉,为什么你们人类都这样,为什么我老是遇见这些麻烦事……”他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双手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男人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但是他见鹿九这副模样,还是悄悄地从口袋里了取出了绳子、匕首,准备用武力让对方屈服,正当他手持匕首一步步逼近蹲在那里抱着头,唠叨唠叨个不停,对他的举动毫无察觉的鹿九时,眼前忽然明亮了起来,就好象有人在他身后生起了一堆火,把他的身影长长地投在映得发光的地面上。

男人诧异地回过头,身后却除了无边的麦田一无所在。

这时鹿九的方向却发出了一声嚎叫:“我没有想私吞,我真得没有!……我不敢,下次不敢了……”鹿九在地上翻滚着,双手上下抵挡,仿佛在抵挡什么正在袭击他的东西,在光影的晃动下不停地哀叫求饶:“这个人虽然不是好人,可是也不至于该死啊,你就……啊,我不敢了,不敢了……他是我献给你的礼物!是我献给你的礼物还不行吗!”

他那浑若疯颠的动作在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照射之下看起来那无比的怪异,男人一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哈哈哈哈,你早说这话多好,居然还也给宵夜求情,幸亏我一向宽宏大量,不然还不狠狠揍你一顿。”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鹿九从地上爬起了,点点地点着头称“是”,在他讲话的方向,男人终于看见了那个正在狂笑的生物——一只飞鸟就如同凭空用染料描绘出来的一样,从无到有的呈现在了他的面前。这只活生生的鸟的身体的每个组件每一片羽毛都是用火焰“画”成的,正用长长的翅膀指着自己说:“我帮你处理这顿宵夜,给我五十头猪!”它说话的对象当然不是这个男人,而是鹿九。

鹿九连忙接着点头:是,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他欠火儿的猪的数目足够再开十家养殖场的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只是这个男人……唉,他为什么偏偏在火儿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打电话来呢?他为什么这么贪心想要霸占自己的养殖场呢?养殖场早可是火儿他们的食堂。火儿上一次就有了吃掉他的打算,这次逮到了这个理由还能放过他吗?自己就是有一百个救他的心,也是救不了他了。还是在火儿手下自保更重要。

鹿九哀叹着看着火儿上下打量那个男人,当男人从它的目光中发觉到不妙的时候,火儿已经一翅膀拍了下去……

“喂,我发现了个发财的路子,你们想不想听?”一个青年躺在宿舍的床上向自己的室友们问。

“你想到了发财的路子?做梦想到的吧!”坐在他下铺的室友冷笑着说。

“好,不相信你就别听,等我们几个发了财你别眼红就行!”青年故意重重地翻身,把床弄出巨大的响声来使下铺的人不舒服。

“那你说来听听?”其他的室友们都是将信将疑,他们都知道这个青年的话向来半真半假爱吹牛,所以谁也没有当真地在问。

青年却兴致勃勃地说:“我发现咱们老板的一个秘密,如果向他要点封口费的话,估计……”他嘿嘿地笑着,用手指做出数钱的样子。

“老板能有什么秘密?”他的话勾起了大伙的好奇心,纷纷从床铺上支出身子向他问。

“这是我的商业秘密,怎么能这么说出来,想知道的话问你们一句话,愿不愿意跟一起发这笔小财啊?”

室友们大部分想了想便纷纷点头答应,其中一个却反对说:“老板对咱们不错,咱们背地里这么算计他不对吧?再说了,一旦惹火他把咱们辞了,咱们上哪再去找这么好的老板去?你们还是别听他的鬼主意跟着胡闹了,安安生生地睡吧,明天还有谁要早起来干呢。”

“等咱们发了财,你自己要去开养殖场都行,还用得着自己去干活!”青年对室友的心无大志嗤之以鼻。

“不管你怎么说,不干不净的钱我不稀罕,老板人那么好,我也不想背地里使他的坏!人没什么都行,不能没良心!”这个室友斩钉截铁地口吻让另外一个室友也点了点头,在旁边劝说:“是啊,老板平时对咱们够意思,上次你父亲在建筑工地受了伤,反而被工头赶出来,不是咱们老板反而给他出钱看病,送他回家的吗?咱们别放着这样安安稳稳的日子不过,自己找不自在了。”

青年因为被别人提出了老板对自己有过的恩惠一阵不自在,恼羞成怒地吼了一声:“干嘛!自己胆子小想阻我的财路啊!他给点小恩小惠就顶得过他干得那引起见不得人的事了!你们不参加没关系,我告诉你们,如果我发现他有了什么察觉,我对你们不客气!”其他几个急于发财的是由也附和着他起哄起来。

两个不愿意掺合这件事的室友各自躺回床上不再理他们,在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还索性用被子蒙上了头,表示不去听他们的秘密,只是依稀有几句话飘进了他们耳中:“你们还记得那个男人不?就是原来住在咱们隔壁,上次还跟老板吵起来的那个……”

“今天还真不是一般得冷!”孙剑把手中的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熄,把衣领拉拉,努力缩了缩脖子。

他站地地方是个路口,风毫不阻拦地吹过,把人身上仅有的温度也一并带走,令人不停地在原地打着转跺脚,还是不住地发着抖。在孙剑面前不远的地方,一栋居民楼上的灯光正在逐渐熄灭,那些温暖的房间里的人们已经开始各自进入梦乡。不过孙剑时刻注意着的那个窗口始终黑着灯,要不是孙剑清楚地知道对方就在家里,也许他会以为那间房子的主人深夜未归。

夜越来越深,整栋楼的居民终于都进入了梦乡,楼房陷入了黑暗的包围之中,这时,一扇楼道门发出轻响,接着一个人影探头探脑地看看,最后走了出来,快步上了停在偏僻角落中的一辆车。车辆驶去之际,孙剑马上向自己的队友通报,不多会一辆同样藏在暗处的车子便尾随而去。

孙剑伸伸手臂,重新回到了监视的位置。

又过了良久,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冻得发僵的孙剑一个激灵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的楼房。果然又有一个人影从那个地方溜了出来。他几乎是无声无息地钻出楼门,躲在一丛树木之后张看了一阵子,才上了一辆藏得更加隐蔽的车。车辆发动的声音传来时,孙剑连忙向队友们再次通报。看着那辆车驶去,孙剑冻僵了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自言自语地说:“这次看你死不死!”

目送走了那个“猎物”,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孙剑的岗位都没有再出现状况,天空中浮出第一抹彩霞的时候,他的电话响起:“小孙回来吧,已经把他们一网打尽了,马上回来突审。”电话那边的声音十分兴奋,孙剑自己虽然没有亲身参与抓捕,但是也可以想想当时的激烈程度。一边想着不知道队友们有没有受伤,一边又庆幸这几天没白没黑的苦日子总算煎熬到了头,他活动着僵硬了的肢体沿着路口向马路对面走去,想在公园门口看看能不能招到出租车,心里还在盘算:不知道周影下了班没?不如找他来接我吧?

虽然是冬日的清晨,但是公园里已经有了人迹,一些晨练的人,遛狗的人,纷纷到达这块附近唯一的绿地,开始享受这个晴朗的早晨。孙剑的前边就走着一对老夫妇,两人身穿白色的运动装,老太太手中还提着一把宝剑,看来是要舞上一段锻炼身体。两位老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嘴里聊着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显然正在悠闲的度过着晚年时光。孙剑心中对这种悠然的老年生活倒是极为羡慕,但是他自己现在的工作忙得脚不沾地,连与女朋友一起看场电影的时间都不够,想要享受到这样的生活,看来只能指望退休以后了。

孙剑跟在两位老人的后面向路口走去,虽然清晨时分路上行人稀少,但是老人们还是在路口停下来,等待着人行道的绿灯亮起。自己固然身为警察但是却从来不把交通法规放在眼中,把闯红灯、超速当作家常便饭的孙剑这次居然有些心虚,实在不好意思在这两位老人家面前公然的闯红灯,于是站在他们的身后,静静地等着绿灯亮起。

绿灯在孙剑电话铃声响起的同时亮了起来。孙剑在马路边收回脚,接起了电话:“喂,我是孙剑,你哪位?……什么二舅?我没姐妹,你打错了吧?……靠,打错电话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孙剑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咒骂一句,抬脚跟在已经走到路中央的老夫妇身后向马路对面走去。

就在这时,一辆汽车以惊人的速度从街道前方疾驶而来,孙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挂到了闪躲不及的老先生,把他甩出在路边的绿化带里。孙剑惊叫一声向前冲去,却看着那辆车居然连减速都没有就扬长而去。他气愤地冲过去跑着追了十几米,却又想到了地上的老人,马上又跑了回来。

老头还半边身子在绿化带里、半边身子在马路上的躺在地上,双目紧紧地闭着,老太太正半跪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低声地呼唤着他。

孙剑连忙几步过去,焦急地问:“这位大爷怎么样了,伤到哪儿了?我给您叫救护车!”还没等老人们接话,他已经摸出手机拨打起了120。

听到“救护车”几个字,正在装作受伤以掩人耳目的老头立刻就想从地上弹起来,却被老妇人用力又按了下去。老妇人向孙剑撇撇嘴,给他使了个眼色,同时伸手重重在他的腰间拧了一把,老头马上就大声呻吟呼痛起来,脸上的表情宛如刚刚受了一辆坦克的碾压一般。

孙剑一边轻声安慰老人,一边焦急地计算着救护车花在路上的时间,直到救护车呼啸而来,老人被抬上了车,得到了随车的医护人员“似乎没有什么大碍”的保证,他才算是松了口气。

到达医院之后,自己主动跟了过来的孙剑忙着为两位老人承担了应付交警询问的工作,在反复而详细地把那辆没有牌照的肇事车的外貌描述了多次之后,他送走了对于他的唠叨有些受不了的交警同行们,推开了已经从急诊室转到病房区的老人的病房门。

白色的病房内老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头上的绷带已经涌出了血迹。老妇人坐在他的身边,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双眼紧紧盯着他的面孔,仿佛一眨眼就会失去对方的踪迹似的。听到孙剑进来的声音,老妇人过了片刻才回过头,脸上浮现出疲倦的笑容说:“他睡着了。”沙哑的声音中竟然还有着一丝的欣慰。

孙剑有种想落泪的的滋味。

白头携老,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如果自己在工作、生活中有了这样的意外,自己的她会不会象这位老妇人这样伤心、关切、焦急……那个超速行驶、撞人后逃逸的司机真是混蛋!随便就破坏别人的幸福!千万别让我抓住你,不然的话……

他有些歉意地向老妇人解释:“不好不意思,我没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他的车上没有挂牌子,所以,所以……。”

老妇人慈祥的摆手一笑:“这已经多亏了你了,要不是有你帮忙……唉,反正老头子也没什么事,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吧……”

“那怎么行!”孙剑义愤填膺地叫,“那种人让他逍遥法外的话,他下次还会干出同样的事来,又会增添无辜的受害者!我就是个警察!大娘,你放心我一定把他绳之以法的!”他看了看表说,“我单位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下午再来看二位,你放心,那个肇事司机我一定帮你们抓住他!”说着告辞而去。

孙剑一离开病房,老头立刻便从被子下面睁开一只眼问:“走了吗?”

老妇人白他一眼说:“走了。”

“可算走了,闷死我了。”老头长出口气,从床上骨碌爬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现在人类不是说人际关系冷漠,都不管别人的闲事吗?这个人人怎么这么跟不上潮流!我就说应该干脆消除掉他的记忆算了,还得我还要装病,还要打针。”

老妇人在他额头伸手一戳:“你不知道他是周影的朋友啊,消除他的记忆,也不怕周影找上门来!”

“找上门来又怎么样?周大侄子还能把我怎么着不成?”老头死要面子地咕哝着,却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了,又躺回了床上。

老妇人为他掖掖被角说:“你就安安生生地在这里躺几天吧,既然要装成人类就装得像点,哪有人类老头子出了车祸还能又叫又嚷的!”

“那倒是,要是真的是个人类老头子,那一下子肯定死得不能再死了。你说怎么会有那么缺德的人,撞了人连车都不停,不用等那个警察找他,我这就去把他好好教训上一顿,让她做肥料最合适了。”老头越说越生气起来,觉得要是就此放过那个撞自己的人类,会对自己的一世威名有所损害,于是摩拳擦掌的准备去教训对方。

老妇人又白了他一眼:“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呆在床上,那个孙剑说下午还要来看你呢。”

“我才不希罕他来看我。”

“那也要给我装出个受伤的样子来,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头儿哼了一声,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下午,孙剑果然又提了几斤水果出现在病房中。

老头已经苏醒了,但是精神十分萎顿,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仿佛有点老年痴呆的先兆。孙剑问他对肇事司机还有没有印像,他也也嗫嚅着说不出什么来。

“看来大爷伤着了头,别急着出院,多休息几天吧。”孙剑自己揉着自己因为熬夜加加班而通红的眼睛对老妇人说,“大娘,你也别自己在这里硬撑着,叫子女们都来陪陪床吧,自己的身体要紧,别在这个时候您再累着了。”

老妇人眼圈一红:“我们一辈子都没儿没女的,本来指望老俩口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也就知足了,谁知道……唉,他万一要有点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没什么活头了,我那里也不去,死活我是要守着他的!”(走路的时候连时速不到二百的汽车都躲不过去,简直是老糊涂了!在医院里不看着他,他再给我弄出个什事情出来怎么办!)

“唉……”孙剑听得一阵心酸,长长叹了口气,不由脱口说:“大娘,不然你回去歇歇,我在这里帮您守着大爷?”

“不用了,怎么能这么麻烦你。”老妇人连忙婉拒,“你自己也是一副累坏了的样子,快回去休息吧,年轻人的身体更重要。”

“那我先走了,大爷,您好好休养身体。放心,那个肇事司机的事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负责给你抓住他!明天我再来看你。”难得的周末,孙剑却毫不吝啬打算把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用在了陌生人身上。

孙剑与老妇人退让了半天,才百般不放心地走了。老妇人看着他的背影叹息:“真是个不错的人类,难怪周影都会跟他成了朋友。”

“哪里不错?多管闲事又啰嗦。”老头儿拿起孙剑带来的水果狠狠咬了一口说。

老头儿说得没错,孙剑确实是个喜欢多管闲事又热情的过头的人。自从老头儿住院之后,他就每天都来看望,对这个本来是萍水相逢的老头子嘘寒问暖,弄得本来想象征性的在医院住几天就出院的老头不得不一直住了下来。

好在他还知道不要打扰老人休息的道理,每次都是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并且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将肇事者绳之以法。

此时,老头儿在听到他说出那句“我先走了”刚刚喜上眉梢,就听见孙剑后头又扔下一句:“今天要是没任务的话我晚上再来陪您说话。”这才出门而去。

“他说晚上还来。”孙剑一出门,老头便嚎叫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他有完没完了,一天两次,他也不嫌麻烦!”

老妇人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小声点,他还没走远呢!”

老头耍赖似得向床上一躺:“我不管,我晚上还有想看的节目,我要回家看电视!我要回家!”

老妇人安抚他说:“你就别闹了,他这么热心,你能保证他不会跑到咱们家去吗?咱们家是能让他去的地方吗?你还是安安全全地在医院里住几天,遮遮他的眼,让他死了这份好心之后再回去吧。”

“那怎么行,选美大赛今天是泳装组的比赛,错过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老头情急失言,脱口说出了不该说的话。老妇人眉头一扬,脸上那老妇人特有的和蔼慈祥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双目如火一般地在老头身上扫了几遍,声音象万年寒冰中倒出来的一样问:“你很喜欢泳装吗?用不用我帮你讨个小老婆,天天让她穿着泳装陪着你啊?”

老头尚不知已经死到临头,正沉浸在对泳装美女们的幻想中,完全没留意到妻子的异常,做梦似得说:“那到是好!不过我不知道你那个脾气吗?给我纳妾?我多看别的女人一眼你不跟我闹三五天别扭我就谢天谢地了,男人啊,娶了老婆就算把欣赏美女的权利交待了,难怪刘大兄弟说,男人啊,你的名字叫做风筝,线的那一头拉在老婆手中,想要你飞你就飞,向要你落你就落,想要你……”

“砰”一条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粗壮藤蔓重重拍下,把老头象棒球一样打出去,撞到墙上以后贴着墙壁滑落在地上。“你还敢打讨小老婆的主意,还敢背着我跟刘地来往!我不发威你以为我是病猫是不是!”老妇人吼声震天,一把提起老头斥责着。

老头自知失言,连连求饶:“夫人,夫人啊,你怎么可能是病猫呢!你是母老虎,真真正正的母老虎啊!”

“敢说我是母老虎!大了你的胆了!你天天把母老虎挂在嘴边上,是不是跟斑家那个‘母’的有什么勾勾搭搭的事了!你给我说!给我说!”

“没有啊,没有啊,我跟黄妹只是普通朋友,因为你不喜欢,我们已经二十多年没见过面了啊!”

“还敢一口一个黄妹!”

“没有啊,我冤枉啊……”

青年坐在沙发上发呆,正对面的电视在“哇啦哇啦……”地响的着,但是他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看进去。他的脑海中不住盘旋着的,是两天前的那次意外的车祸。

那天他本来在一个交往了一年多的女人家中过夜,却在无意中发现了那个女人除了他之外,同时还在与其他几个男人交往的事实。虽然两个人只是普通的交往,还远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这样的事他还是难以忍受,与女人争吵了几句,在女人一句:“你也可以去找别的女人啊,我们不过是玩玩,你以为我是你老婆吗?”的刺激下,他抓起衣服便冲了出去。

带着被怒火烧得发烫的头脑,在没有多少行人和车辆的道路上,他开着车狂飓,完全忘记了世界上还有交通规则这回事。到了那个一个路口时,虽然看到了红灯,但是他还是速都没减就冲了过去,根本没有考虑路上会不会有行人。人倒霉了真是什么事都倒霉,在那么早的清晨,本来应该路上没什么人才对,结果他却偏偏就撞到了一个早起晨练的老人。

他已经有了好几年的驾龄,这还是第一次出事故,原本就陷入在混乱中的头脑更加成了一团浆糊,完全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在开车逃逸的路上了。

“……在——路与——立交桥处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辆轿车撞上了一辆公交车,造成了……”虽然不是在报道自己闯下的祸,但是关于交通事故的报道还是令他打了个寒颤,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

不知道那个被撞的老人怎么样了?他的年纪那么大了,自己当时的车速又那么快,万一……每当思路到了这个地方,他都不愿意再继续下去,也许那个老头根本什么事也没有,自己开车离开后,他站起来骂几句,拍拍屁股就走了(事情本来是会如他所幻想的发展的,可惜有个孙剑冒冒失失地插了进来,使事情偏离了他原有的轨道)。青年反复这样安慰着自己,站起身来,想再去拿一瓶冰镇啤酒。

“就是你!”一个老人愤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青年惊讶地回过头,见一个怒目圆睁的老头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独居的房子里出现不相识的陌生人,任何人都会象这个青年一样表现出惊讶。他一只手扶着冰箱门,一只手抓着一罐啤酒,准备向对方砸过去。

“就是你开车把我撞了,然后不管不顾地逃走!”老人怒气冲冲地指着青年大骂,“年纪轻轻的居然这么没有良心,开车撞了人马上就逃走,也不管伤者的死活,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一点公德心也没有!害得我这么惨,我不会放过你的!”老头连气都不换一口地喝骂着,“缺德带冒烟,你将来生儿子没屁眼,生女儿……”

丰富的人生阅历使老头口中的词句如同淘淘江水一般连绵不绝,青年被他骂得头昏眼花,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等他终于准备不顾一切地开口问问对方是什么人,怎么来到自己家中的时候,墙上的时钟敲响了七下。

老头忽然闭上了口,站在那里自言自语地说:“糟了,时间到了,他马上就要来了!”说完狠狠地一把夺过青年手中的啤酒,“砰”地拉开来大口喝了几口,“小子,算你运气好!等我回头再来收拾你!”不等青年再做出什么反应,老头就忽然不见了——对,就是那们凭空消失了,周围平静的连空气的流动都不曾有,可是就是有一个刚刚还在的人完完整整地失去了踪影,青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呆了十几秒,伸手试挥似的触摸了一下那个地方的空气。

也许是自己这几天精神过于紧张,产生了幻觉?可是他回头数一数,冰箱里的啤酒确实少了一罐,地上,有一个小小的拉环静静地躺在那里,可是那罐啤酒却消失了,跟随刚才那个奇怪老头一起……

他到底是什么“人”?对了,他开始的时候说过,自己开车撞了他之后逃走了,那么他是那天的那个老人吗?

青年努力回忆,可是在那次意外的车祸中受害者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印象,他最多只能想起对方确实与刚才那个老头一样,穿了件灰色的外衣而已。如果真的是他到好,看起来他没受什么伤。那么即使他没有受伤他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怎么进到自己家里来的?怎么那样凭空消失的……天色正在慢慢暗下来,夕阳最后的几抹余辉从天边透进了厨房的窗子,把所有的景象镀上了一层暗色调的红色,青年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从他的脚下一直延伸到门上。他忽然打了寒颤,一股恐惧从心中蔓延到了全身。

“大爷,我又来看您了!”孙剑提着一个大西瓜,高高兴兴地走了进来。

老头今天的气色不错,脸颊红通通地正靠在床上看电视。电视里的人物咿咿呀呀唱个不停,却是孙剑最害怕的京剧。

糟了,今天有选美比赛的泳装组!孙剑蓦地想了起来。这可是重要的节目,呆会一定得赶回家看!早知道不来医院看他了,不行,得赶快唠几句就走人。刚想到这里,他心里忽然生出了对老人家的极大歉意。想想看一位老人在医院中,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身边只有老伴陪伴,是件多么寂寞的事情啊。他心里肯定很想找人说说话聊聊天,自己难得来了,心里却想应付一下就回去看选美,实在太自私了。自己怎么也变成这种人了?

于是孙剑在内心的自责中顶着刺耳的京剧声,硬是与老头聊了四十分钟,其间还顺着老头的话,对电视上那个京剧演员的唱腔,身段作了一番点评,一老一少谈的是热火朝天,极为投机。等孙剑一告辞,骑上他的摩托车风驰电掣地赶回家看泳装选美之后,本来在对着京剧唱段摇头晃脑十分陶醉的老头也用不逊于孙剑的极其快捷的速度,抓过遥控器把台调到了那个孙剑一直期待着的节目之上。一边气哼哼地说:“小小年纪居然喜欢京剧,难怪象个七老八十的一样那么罗嗦!不懂得欣赏的笨蛋,耽误了我看选美比赛!”

荧屏上的选美比赛还在继续着,不过泳装的项目已经结束了,选手们正在舞台上接受主持人种种古怪的问题,身上穿的是绝对称不上暴露的服装,老头对着屏幕发出了一声失望地咆哮。当然,匆匆地赶回家的孙剑打开电视的时候,更是只看见了选美节目片尾的字幕,失望地坐在了沙发上。

“至少我是为了做好事才耽误了的。”孙剑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不过为什么老年人就一定会喜欢那种呜呜嗦嗦地戏剧呢?他们年轻的时候一定也喜欢过美女吧?为什么老了就会产生那么大的变化?但愿我老了之后不要变成那样……”

幻想着自己上了年纪之后还可以带着饱满的热情躺在沙发上欣赏泳装美女的青年与本来想悠闲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观赏泳装美女的老人之间,明明有着相似的爱好,却因为年龄的代沟而失去了彼此交流的机会,并且对对方的审美观大加抱怨。

老头躺在病床上,耳边听着老太婆的唠叨,胸口的火气越积越多,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我要出院,我要回家!我恨那个黑皮警察,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不行!”老妇人头也不抬地反驳,“医生说你至少还要观察几天。”

老头咆哮:“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婆,非要把好好的老伴关在医院里不可!你想这样作对吗?谁不盼着自己的老伴好,你却偏偏相反,巴不得我住院。”

老妇人把手中正在整理的衣物一扔,霍地站了起来,用手指戳着老头的额头,一字一句地说:“是谁变成血淋淋地样子跑到医院来的?是谁在医生检查的时候故意装作昏迷不醒的!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能怎么办?忽然好起来?打破人类的医学常识?你会被送去当试验品的知不知道!提前出院回家休养?那个警察穷好心,就不会跟到咱们家里去‘探望’你?你想把他引到咱们家里去不成?”

“去就去,谁怕谁!惹急了我吃了他!”

“你敢吗?”老妇人瞄了他一眼悠然地问。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老头气地拍床大叫。“都是那个肇事司机不好!害得我不得不住院!我不会放过他的!”他不敢真地把孙剑怎么样,于是把怒火转嫁向了罪魁祸首,那个肇事司机。

青年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热毛巾,他相信自己一定是因为自己这几天过分的紧张而起了幻觉,所以希望用好好休息的方式来缓解症状。虽然心中反复地对自己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一切都是幻觉,但是他还是打开了屋里所有的灯,并且把母亲以前为自己买的,早已被他扔进了抽屈角落的所谓开光了的佛像翻了出来,珍重地套在了头上。看来自己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一切都会好的,他一直这样催眠着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精神地偏偏十分振奋,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只要一闭上眼,那个老人冲冲大怒的样子便会出现在脑海中。

对,就是那样,一张满是皱纹但是红通通的脸庞上,一双圆睁的怒目,仿佛要喷火一样的看着自己,并且近在咫尺的看着自己……青年低低呻吟着,企图伸手去触摸一下自己眼前的所见到底是不是真的。

“混蛋!都是因为你!”老头一把拍开青年试探着伸过来的手,拽着睡衣的领口地把他拎了起来,“你害得我这么惨,自己到是可以悠闲地躺在床上看电视!向你这种人一定不会放过看泳装选美的机会吧?可是我却因为你没有看成!你这种没有公德心的畜牲!不知道尊老爱幼的混帐,把握的泳装美女还给我……”老头的话语再次淘淘不绝而来,这次由于他与青年的距离较近,所以青年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口中晚餐中大蒜的气味和飞溅唾液。

如果是“那种东西”,不是应该没有影子,没有体温,而且害怕大蒜的吗?且不说青年由于长久以来接受西方文化太多,对于本国土生土长的鬼魂的习性出现了误解,但是在他心目中疑惑却大起来,不管怎么看对方也象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他原本以为的鬼魂。这个老头一定是用了什么途径打听到了自己的住址,并且用不法的手段潜入了自己的屋子,想到这里他胆子陡然壮了起来。

青年抬手拍开老头抓住他的手,一把老头从床上推了下去:“你是谁?怎么跑到我家里来的?告诉你,再不给我说明白的话,我就打电话报警!你说我开车撞了你?证据呢?诬陷也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现场肯定是不可能还保留着了,而自己的车也已经维修完毕,什么痕迹也没有。当时时间那么早,路上肯定根本没有目击证人,反正已经肇事逃逸了,索性不如不承认到底。如果说青年心中本来还有几分愧疚的话,在被老头子这样几番的胡搅蛮缠之后,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头猝不及防被他从床上推下去,摔了个难看之极的四脚朝天。“好小子,你还敢打我!”他难以置信地用完全不象老年人的动作蹦了起来,手指几乎指点到青年的头上,“你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敢动手打受害人!报警!你报啊,报啊,看看到时候坐牢的是谁。”

青年当然不会真的去报警,因为对于他来说,想把一个老头子赶出自己家门的力量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至少他自己是真心诚意地这么认为。所以他拉起老头就把他向大门口推去:“出去!给我出去!谁给你的权利三番五次的跑到我家里来!我的脾气可不是一直那么容让!给我滚出去!”

老头这下更是火上浇油,掰开他的手吼:“你居然一点认错的打算都没有!做错了事还敢嚣张到这种地步,我今天要是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马王爷长着三只眼!”说着卷起袖子向青年伸出了拳头。青年当然也不甘落后,对着这个两次进入自己住宅,把自己吓得够呛的老头一点忍让之心都没有的迎面一拳打过去。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与一个门十出头的老汉之间的斗欧,如果正常的情况下胜负是没有什么悬念并且马上就会见分晓的,今天也是这样,青年自以为马上就可以给来战斗的想法并没有错,只是令战斗结束的一方并不是他,而是那个貌不惊人的老头。

老头迎着青年的拳头窜过来,随手一拔便把青年弄了个跟头,接着抬脚把青年踹倒在地,跨到他的身上拳脚齐下,对着他就是一顿暴打!口中还骂声不绝:“叫你撞我!叫你害我看不上电视!叫你冲我吼!叫你敢对我动手动脚!我打得你以后再也不敢欺负别人!”

青年格挡几下便全无了招驾之力,在如雨点般的拳脚下打着滚的求饶:“大爷,大爷,我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还想有下次。”

“我是再也不敢了,永远不敢了……”

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床上时,青年睁开了眼,身体仿佛还带着极度地疼痛,使他一时分不清昨晚的事情是不是梦境。他试着移动了一下身体,没有到什么不妥,当然身体上也没有被殴打之后的任何痕迹。那个身手堪比成龙、李连杰的老头当然也不存在。他长吁了口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那个幻觉,自己连睡觉也不得安心。当放下心来的他抬起头时,却看见屋子的地面上的狼籍:翻倒的茶几,打碎的杯子,打烂的博古架……应该说是梦中的斗欧场影却在眼前重现出来。

他伸手按住太阳穴,靠在门框上无法动弹。

“大爷,我来看您了……”随着孙剑阳光灿烂的声音,老头因为暴打肇事者而恢复了一些的心情立刻再次降到了冰点之下。他躺到床上,用被单蒙上头向老妇人吩咐:“告诉他我送去太平间了。”

老妇人根本不理他,笑容满面地迎向孙剑,与他热情的寒暄起来。

“大爷明天就出院了吧?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回家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这几天麻烦你天天往这里跑,真是过意不去。”

“大娘,你这是哪里话,到现在也没能抓住那个肇事司机,我过意不去呢,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绳之以法的。”

“其实得饶人处且饶人,反正我们家老头子也没什么事,就算了吧。”老妇人一脸慈祥地说。

老头儿在床单底下小声咕哝:“凭什么算了?他害得我住了这么多天院,我决不会放过他的!昨天打他一顿你都赶着给他治疗,是不是很不能得我被撞死了,你好再找个后老伴。”

老妇人接着为他掖被子伸手到床单下狠狠地在他大腿上狠狠一拧,脸依旧笑着说:“算了,老头子没有事我们就谢天谢地了,不计较了,你们警察平时已经那么忙了,别再把精力用在了我们这些小事情上。”

多么好的老人啊,自身经历了那样的灾祸承,受了那样巨大的痛苦之后,依旧对待那个肇事者抱着这样的宽容。同样是人,有的撞伤老人家之后逃逸,有的却对施加伤害自己的人都如此宽容,孙剑为此感叹不已。

老头对老妇人的话不以为然:“你看着吧,我才不会放过他呢,非把他……”大腿上又是狠狠一拧,老妇人借着转身为孙剑倒水之际向他恶狠狠地警告:“你昨天晚上把他打成那样,花了老娘多少工夫为他治疗!你要敢再多说话,看我不把你真的送进停尸房去!”老头儿撇着嘴不出声了。

孙剑接过老妇人送来的水问:“明天出院的时候用不用我借辆车来送送你们?虽说可以出院了,医生还是交待要多多休息是吧。”

“不用了,我们自己打个车回去就行了,又没有什么东西要拿,我们家的老头子身体好着呢,你看着吧,出院用不了几天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我现在就……”老头的话音又被一次“转花拧”打断,在孙剑耳中只听见了他似乎梦呓的一串声音。“那我就不打搅大爷休息了,那我们说好了,明天我来接你们出院。”孙剑完全不考虑对方的立场,自顾自地就做了决定,“你们不用跟我客气,到时候我保证来。”

第二天,孙剑开着骗来的公车来到医院,两位老人却已经办理了出院手序走了。

他们一定是为了不麻烦我才悄悄的出了院,真是好人啊,社会上这样的人再多一些,也许我们的工作也就不用整天这么忙。孙剑这样感叹着,转身离开医院时与一行人擦身而过。

那群人由四、五个男子按着、驾着一个躁动不安地青年正匆匆赶向精神病科,孙剑依稀听见他们议论着“好端端地上着班怎么突然发了神经!”

“他满口都是说这几天见了鬼,被鬼骂被鬼打什么的。”

“你怎么也相信这些,他一定是平时工作压力太大,最近又被女人甩了精神受了刺激才发疯的。”

“不管怎么说你们先按住他,现在他的力气太大了,也不知道我的手指头被他咬断没有……”

“你才要小心抓着他的手,我的眼睛现在还在冒金星呢。”

“……”

人们的议论与青年男子疯狂的大喊大叫在走廊上渐去渐远,孙剑耸耸肩,感叹一句现在社会的工作压力真大,又向前走他自己的路去了。

与此同时此时,在立新市郊外的一所装饰的十分像电影中吸血鬼豪宅的住宅中,老头正躺在豪华的大床上,一边喝葡萄酒,吸烟,一边看着电视,虽然泳装的项目错过了,但是低胸露背,裸露出大片肌肤的晚礼服同样十分好看。老头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十九号带着迷人的笑容在舞台上翩翩来去,满意地叹口气:“还是自己家里好啊!”

“哼,”面容恢复成二十出头模样的“老妇人”穿着比舞台上的美女更加暴露的服装,斜倚在窗台下边涂着指甲边问:“你把那个人弄疯了?”

老头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电视屏幕上,头也不抬地说:“先让他疯个三五年再说吧,免得那个黑皮警察找到他,又来找我们的麻烦。”

“真是个倒霉鬼。”“老妇人”叹息一声,她本来还可怜那个人,想要救他一命的。不过这样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毕竟那个孙剑遇事有点儿热情的过火,还是以防万一他真地找到那个肇事者吧。她的心思也马上就被电视上的时装吸引,转个身子身上的服装变成了舞台上的那套,向老头问:“死鬼,这件衣服我穿怎么样啊?”

“胸口太松腰太紧。”

“那么这套。”

“显得人比原来还黑。”

“这套……”“露出萝卜腿来了。”

“老头子,你看我这样怎么样啊?”

“咦,你显出原形来干什么?小心把屋顶撑破了!啊,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别打挠我看电视!别过来!啊……”

“你竟然敢说老娘坏话,去死吧……”<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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