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醒来已有一阵了。
秦落衡照例给始皇喂了汤药,因为所用的药材很少,所以汤药倒也算不上是苦。
喝完药。
嬴政正坐在榻上。
他看着忙里忙外的秦落衡,眉头一皱,但很快就舒缓下来,随即道:“你前日在朝堂提的应对之策,可还记得?”
秦落衡作揖,躬身道:“自然记得。”
嬴政道:“那日朕身体不适,对你提出的对策并没说什么,实则你提的建议有很大问题。”
“城中当时多有骚乱,流言横行,逃亡者比比皆是,在这种动荡难安的局面下,必须要迅速镇抚,出手要快、要狠、要果断,你的建议的确有几分可取之处。”
“但不够!!!”
“你考虑的太过片面!”
“你只建议到追捕六国贵族,却是没想过如何肃整,对于逃亡的六国贵族不能有半点容情,他们既然敢逃,那便说明他们存有叛逆之心,按律当直接诛三族!”
“城中的六国贵族同样不能姑息!”
“而且应对沿途的官吏进行严查,这次逃亡人数如此之多,跟朝堂地方官吏定有脱不开的关系,这些害群之马,都当一并揪出,有多少处置多少,不该一味的为了求稳。”
“对于叛逆之徒,大秦只有刀斧!”
“你是不是觉得很残忍?”
“留在城中的那些六国贵族,他们看起来何其无辜?还有沿途的官吏,他们或许并不知情,但世上从来就没有无辜可言。”
“朕如果真的出了事,六国贵族定会生事?”
“到时天下死的就不止一百两百人了,而是成千上万、上十万、上百万的人,这些人难道就不无辜吗?”
“诚然。”
“其中会有误杀枉杀的。”
“但那又如何?”
“在没有确定最终情况之前,谁又能保证,这样做是错的?”
“谁又敢保证,城中残余的六国贵族没有二心?谁又能保证,关中各地的官吏不是有意放过六国贵族的?谁又敢真的保证,等日后大秦若真的出事,这些官吏不会叩首就降?”
“蛇鼠两端者,必杀!”
嬴政脸色虽苍白,但眼中凌厉丝毫不减。
秦落衡默然。
始皇说的这些,让他跟后世的一句话有了对照。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六国贵族只有两条路,要么彻底归顺大秦,要么彻底反秦,犹犹豫豫,蛇鼠两端,这种投机取巧,根本就得不到各方认可,只会让两边都相互厌恶。
城中残存的六国贵族亦然。
甚至在始皇眼中,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沿途的官吏亦然。
在六国贵族悉数外逃之时,他们缺少了敏锐的判断力,以至于没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最后让这些六国贵族得以逃脱,而这些便是沿途官吏犯下的罪。
在动荡不安的情况下......
这罪致命!
这种处置方式的确过于冷血。
但又不失道理。
因为这就是秦朝一直践行的!
嬴政看了秦落衡一眼,眼中露出一抹冷漠,继续道:“你既察觉到赵高有问题,为何只免去了他符玺令事之职?做事岂能这么三心二意?优柔寡断?要么不免,要么尽数废免!”
“这么举棋不定,岂非视为儿戏?”
“眼下赵高尚不能奈何你,若是以后,他未必就不会心存报复,对得罪人的事,要么做绝,要么不做,绝不能首鼠两端。”
“你这是犯了大错!”
秦落衡红着脸,不敢有丝毫反驳。
嬴政冷哼一声,又道:“朕前面听说,你特意找过羌瘣,让其在搜捕的时候,放楚国贵族一条生路,可有这回事?”
秦落衡硬着头皮道:
“回陛下。”
“臣的确说过。”
“朕给你解释的机会!”嬴政漠然道。
秦落衡道:
“回陛下。”
“臣之所以这么做,是为稳定楚地。”
“山东六地,对秦怨恨最深的莫过于赵、楚两地。”
“赵地对秦的怨恨多源于长平之战,当年长平之战后,赵地几乎家家缟素,因而赵地民众对秦多有怨恨,但在臣看来,赵地的贵族对大秦实则是畏高于怨。”
“而且长平一战后,赵地至今都未恢复元气,因而不足为惧。”
“但楚地不然。”
“战国后期以来,天下流传一种说法,一统天下者,非秦莫楚,大秦以法治天下,制度完善,秦人骁勇善战,楚国以道家为主,经济繁荣,底蕴深厚。”
“因而楚国贵族一直有一股优越感。”
“他们并不服输。”
“所以相比天下其他地方,楚地是最容易造反的,因而大秦对楚地贵族的监管也最严,但楚地其实跟其他地方不同,楚地因为地广人稀,资源充沛,导致内部派系繁多,内斗不断。”
“近百年来。”
“楚地诞生了不少新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