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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陶宝森兄弟。
那天,坐镇长乐坡的陶老大,在家坐等吴八的好消息。可足足等了有两个时辰,一直到太阳落山,也没有半点吴八的音讯。他知道,坏了事儿。于是,他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竹筒倒豆子一般,对老弟说了出来。
陶宝森听罢,大吃一惊、半晌没吭声。
自那天他老哥陶宝昌从城里赶回长乐坡,陶宝森这好些天就没怎么舒心过。虽说老哥的担心无可厚非。最后这逼走印氏叔侄的损招,尽管事出有因,还是使他不安于心;因为他是一向把侠道置于生命之上的。
那近年与老哥相处甚笃的老道冯处澄,登门拜访他兄弟,是对印氏叔侄在长乐坡的行止,起了疑心。
后来他才知道,初七长乐坡血案的主谋,便是此人。
更教他吃惊的,是老哥瞒了他陶宝森,支使如今成了他老哥的心腹的伙计头吴八,暗底里去会老道冯处澄。最后,还按冯处澄的意,要把印氏叔侄送到他牢牢控制的灞桥驿。
他这一来,就等于假他陶宝森之手,把印氏叔侄给卖了。
吴八驾了船东去,一去不回,陶宝森这才知道老哥与冯处澄做的这笔交易。再要挽回,已是不可能了。他意识到,这辈子好不容易挣下的下江湖威名,恐拍就此被毁了。至此,任何一方的埋怨和争辩,都无济于事。
如今,他心里想的,是怎地把可能丢掉的声名给找回来。
至于是不是重新派人去笼络印西桥叔侄以求补救,倒还在其次了。
要命的是,今儿已初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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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了我,陶宝森想。
好在按陶宝昌的说法,他与老道约法三章,只是想把印氏叔侄软禁在灞桥驿,做个诱捕刘陵的饵,不会伤害印氏叔侄和刘陵。
尽管如此,陶宝森还是耿耿于怀、终日闷闷不乐。
因为吴八是他陶宝森引荐给他老哥的,算是陶宝森的人。日后江湖上若是有人说起这事,指他卖友求荣,他无言以对。
于是,吴八一去不回、功亏一篑,倒卸下了他的心理包袱,还了他一个不错的心续。
就在那时,他已打定主意,此事再也不能听他老哥的了,得倚仗大弟子吴川,帮印西桥叔侄一回。只是事到如今,就怕那姓印的不再相信于他了。他老哥也想着要把机遇找回来。这老人早已胆怯,只应对说是还是以暗地里派人向印西桥叔侄示好,不了了之为上策。
于是陶宝森欣然。
他装着言听计从,
备了马便直奔京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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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宝森的机会来了。
这场豪赌有翻盘的可能,还真亏得有了昨晚的京城之行。他这回落脚在小徒弟胡守仁家。今天睡了个懒觉后,百无聊赖的陶宝森跨上胡守仁家的一头小毛驴,从城东的胡家一路朝“回春院”施施然而来。
此时的大街上虽然人不算多,却还是有股子喜庆劲。
这陶宝森也被一路的热腾腾的景象感染得心情大好,边走边瞧,自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还没走到启夏门大道口,正好瞧见刘陵拨转马头、拐过朱雀门大街,朝他这边一路狂奔而来。随后在离他还有十来涨远的距离,划了一个弧线,朝北去了。
陶宝森感觉奇怪。
他不认得刘陵,不免对来人多瞧了一眼,这才发现那刘陵怀里还有一个小妮子在挣扎、蠕动。瞧着接近京城东北角第一销魂去处、胜业坊的青楼“回春院”,又瞧见一个娃儿上前迎候,刘陵这才松开紧夹马腹的腿儿。又任马儿驮了十来步,那刘陵这才猛地勒住马。
陶宝森以为是遇上了采花大盗,顿时来了精神,赶紧一拍驴臀、尾随刘陵来到“回春院”前。
不一会儿,就见姚五迎面撞上前来。
他不认得刘陵,而却知道姚五。直觉告诉他,刘陵这是一个不可等闲视之的厉害角色。尤其是他能把姚五这个不起眼的小鬼头用好,更可见其不同凡响。他感到有好戏可看了。于是钻进“回春院”,包下了楼上西南角的一个包房:包房的南窗下,就是姚五守候的道口。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说的就是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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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是鹬蚌相争的故事。
原来,这陶宝森才在“回春院”楼上西南角的包房落座,便瞧见那姚五一身单薄、却精神抖擞地直冲“回春院”而来。陶宝森顿然起了疑心。因为昨晚一进了城,瞧着离吃晚茶还有小半个时辰,便放马跑去平康坊陆府吊唁老朋友陆申。
就在那儿时,注意到姚五这么一个令他奇怪、另眼相看的娃。
别瞧他模样迷糊,冻得袖起手、缩了小脑袋,只是跟了丁三瞎转悠;其实却异常机伶,眼儿滴溜溜到处乱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