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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我再来说丁三。
丁三弄明白是乍回事后,连连顿足。尽管身子瘫软,他还是硬打起精神,离了“裕德池”、直奔不远处的宝昌寺来找李白。
刚转过边门,就见丹砂一脚高、一脚低地迎面赶将来。
丁三象是捞得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赶紧横身将他堵住。此时天已黑下来,丹砂心里想着事,一下没弄明白他是谁。以为眼前就是个顽皮的半大娃儿,他朝边上躲了躲,扭身要走。
丁三急了,赶紧狠狠拽了他一把。
也不知是哪来的劲,竟将丹砂陀镙似的拨了个一圈。丹砂恼了,扬手就朝丁三拍过来,却被他扭身躲过。没等丹砂再出手,丁三已嚷出声,说出自个的名姓、要丹砂带他去见李白。丹砂回说李白已回了陆府。他眼下还有事,让丁三自个慢慢走去。说罢扭身自去。丁三听罢当下脚一软、摊倒在地。这小鬼一来确实身子不济,一来也是晓得丹砂心软,吃定他会帮自个一把。
果然,丹砂顿住脚、连呼倒霉。
他一边扶起丁三,一边请来一个小沙弥,请他找头驴儿护送丁三赶回陆府找李白说事。
小沙弥见状坏笑。
他兜了一圈,牵来一匹高头大马。
随后认蹬上马,跟丹砂两头一拽、把丁三弄上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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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瞧见丁三回来,喜得发颠。
他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前两天,他一听说丁三已回到京城,就想找他谈谈刘陵这头的事儿。却不料赶上大雪灾后,万年县衙的人借机到陆府骚扰;王毛仲那一边更是纠集一帮手下冲击“广济堂”。
于是李白只得先要紧处理转移陆申的事儿。
如此一来,照料印西桥师兄弟俩这边的人手,就捉襟见肘、只得先由着俩小鬼头唱一出空城计了。眼下忙完转移陆申的事儿,他正着手重拾印西桥师兄弟俩这头,已广布眼线、尤其是要尽快找到丁三。
如今这边正要找着他,他却送上了门来,还不乐坏了。
可听罢丁三一番诉说,他大感意外、不禁皱起了眉头。
丁三见状差点儿哭了。李白只得好言再三抚慰。沉吟半晌,他估计眼下刘陵也已知晓秘函丢失的消息,说不定回头就会与陶宝森干上。凭他单枪匹马,肯定要吃大亏。于是就在刘陵踏进“歙州林记”不久,李白打发丁三赶了驴先上路,随后就与赶了回来的丹砂各驾一匹劲马,尾随一路追寻过来。过了南街,这一行人并没瞧见刘陵或姚五的身影。来回又走了一遭,还是没寻觅到俩人的踪迹。好在到得坊道口,一头撞上了回陆府报信的胡一家亲随。这亲随告诉李白,他们已找到刘一环。眼下胡一家等人正赶往城西南的永平坊、帮刘一环解救被绑架的儿子。
虽然他一再说,那刘姥姥已有好计策,可保此举有七八成把握。
可李白一听还是急了。
他是生怕胡一家等人有失。于是他决定先去永平坊。他一边让丁三先去南街那家裱画铺子,找人弄清刘陵等人的去向,一边率丹砂等人掉头往城西赶。
这一行旋风一般急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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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急性子偏遇慢郎中。
就在李白等人疾疾横过朱雀门大街,准备往南斜插到安业坊道口时,却被一辆西来的板车拦了下来。板车满载的货物,差点儿没把李白荡起的绵袍给划破。
李白心里发急,赶紧溜下马来。
不曾想脚还没落地,他的身子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搂住了。李白大惊,忙一扭身、使出一招“金蝉脱壳”,才挣出那人的怀抱、闪在道旁。
那人一怔,随即歪在一旁哈哈大笑。
李白抬头瞧过去,才认出此人是他前些日子常去的街口一家书坊的老板牛二。因为志趣相投,倒成了好朋友。这老板正闲得无聊,于是出门溜哒溜哒,没想正好撞见李白。他不禁喜出望外,执意要李白陪自个儿喝几杯。李白踌躇不前。牛二只道他客气,顿时牛脾气勃发。只见他横身抢过李白手里的马缰、一头朝他顶过来。李白见状“嗨嗨”笑了。
倒是紧随李白而来的胡一家亲随,瞧这情形傻了眼。
他从马背上支起身子,朝永平坊方向瞧了一眼。其实这也是多此一举。这儿与永平坊直线距离少说也有半里路远,又何况隔了两条巷道,其间高楼林立,哪能瞧得见。不过,他还是“瞧”出了点苗头。
他把自个儿的感觉告诉了一旁的丹砂。
丹砂表示同感。
于是他翻身下马、凑到李白嘀咕了几句。见李白认可,便又重新认镫上马、招呼丹砂一同朝永平坊方向去了。
李白目送他离去。
就在此时,先去了南街裱画铺子的丁三追了过来。原来,本想找他那熟悉的使唤丫头打探刘陵的行踪,却赶巧就在铺子门前,撞见了崇义坊那家小香烛铺子的女公子。这一来,倒是意外地把刘陵的行踪弄了个水落石出。
李白听罢大喜。
他想了想,拍了拍牛二的肩、翻身大踏步朝对面的书坊走去。
丁三笑笑、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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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闹的是哪一出?
读者或者会问,这故事说着说着,咋地突然到这儿拐弯了?李白刚才不是还心急火燎要赶往永平坊的,怎地又气定神闲起来、要与朋友喝上酒了?
这就是李白,一个任情而为家伙。
原来,他是从高高矗立在街口的书坊,突然想到了不远处的冯处澄老巢。更为凑巧的是,李白去的这家书坊,就在那人家斜对面。书坊三楼的窗口,高出那人家院墙有一大截,怕是可瞧出点啥哩。
于是,在老板的陪同下移步上得楼来。
果然不出所料。从这人家的三楼上瞧过去,冯处澄老巢内院上下一览无余。李白暗喜。于是,李白决定就借这家书坊一用。老板听李白说明来意,满口应承下来。闲聊了几句,老板转身下楼置办酒食去了。屋子里一下又静了下来。
李白驻足楼头,感慨良多。
李白在灞桥小镇与印重结交,是他人生境遇的又一重要环节。印重那不失文人气节的剽悍与粗豪,是他先前没遇见过的,令他非常着迷。一夕倾谈,俩人颇为相得,都有一见恨晚的感觉。若非长安城内有事等着,他会在灞桥多逗留几日。随着时日的推移,这种感觉却越发地厚重,朝他脑门扣上来。
如今,这种感觉由印重又移到来未曾谋面的印西桥和刘陵身上。
刚才,他听丁三说到,刘陵已到了附近,很有可能是冲着冯处澄的老巢而来。他很想就此下楼、跑到对面去,伺机与他或者他哥俩见面。可理智告诉他,这么做肯定不行。这一路吃了这么大的亏,使他俩更为精警。
贸然闯过去,难免会使他俩产生误会、无补于事。
他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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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楼下倒是愈发热闹。
这人家楼上的北窗,正对南北交叉的街口。从楼上朝下瞧去,繁华的街市尽收眼底。此刻虽已近收市时分,街上依然是灯火辉煌、人头巛动。
这一来,倒更衬托出楼上的静来。
眼下,面对街头如潮流涌动的人群,不禁联想到眼下对面的印西桥和刘陵等人,又在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