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有部族头人喝道:“你费佐圣不过一介降将,让你带兵已是莫大恩泽。可没想到你如此不中用,输给一个没甚名声的小将,如今还敢在营中大放厥词?来人啊,将他乱棍打出!”
费佐圣脸色一冷,正要反抗,就见那黑瘦老人轻轻挥手:“好了,不必吵闹。费将军请先坐下,我还有事要说。”
“是。”费佐圣忍下怒意,收回头盔,坐到下首处。
“我以前跟华胥国交手多次,相比起有熊国的兵多将广,华胥国更依赖各个世家豪门的部曲私兵。”巫真轻抚木杖:“其中最为强悍的,自然是永嘉梁氏莫属。就算不提那位梁国师,仅仅是梁豹麾下数万悍卒,便足堪一军敌国,所幸他们要常年镇守拒洪关。
而五国弭兵这些年来,当今华胥国主首要之务便是裁撤各军,为求令出一人,甚至不惜先后逼反了赤云都、天禄军。不得不说,虽为敌国,可这位杨国主雄心大志,我亦是佩服的。如今与我们对阵的武魁军,便是杨国主多年整顿军政之果,大家觉得难以应付也是自然。”
费佐圣欲言又止,巫真继续说:“至于韦修文,此人我也有所了解,他原是华胥国大司马罗翼的部将,当年罗翼为保身家,主动交出兵权,韦修文仍然能得到杨国主重用,可见其人才能不凡。
我几次设下疑兵,谁知他不为所动,攻守沉稳、从不犯险。加上武魁军兵甲精良,这是我们九黎国远远不如的,半个月前东葛堡被他们围攻,三支弩炮直接轰开堡壁。有几名巫祝意图飞天袭营,结果也被符箭射杀。”
有部族大巫捶膝道:“都是因为那个贞明侯赵黍,搞出什么符兵符箭。今天一战,连向来暴戾好战的凿齿民都被杀得吓破胆了!他们天生体魄特异,受了伤不用包扎上药,只要不是斩首断肢,转眼就能自愈,结果符兵留下的伤口,竟然不能愈合!”
“赵黍……”巫真沉吟良久:“此人在华胥国声名鹊起,最初便是因为杀害了我九黎国一支潜伏已久的探子。后来又是他在青岩郡开坛巡境,使得我们安插过去的一些人手葬身在苍水河畔。”
“目前听说那位贞明侯负责镇守蒹葭关,不知能否绕过武魁军大部,从小路奇袭蒹葭关?”费佐圣忍不住提议道:“这种馆廨修士大多不通兵法军务,而一旦夺取蒹葭关,不出半月,武魁军粮草尽绝,届时要对付他们便不成问题!”
有人冷笑反驳:“蒹葭关城高沟深,没有几万人根本别想攻取!你费佐圣当年也曾替自家主子镇守蒹葭关,可结果你那位主子被梁国师天降雷霆活活劈死,你唯恐秋后算账,只好带着自家部曲来投靠我九黎国。怎么?觉得别人都跟你一样,随随便便就会放弃蒹葭关?”
被翻出往年旧事,费佐圣咬牙切齿,自己当年的主公本就是华胥国的宗室成员,也是镇守蒹葭关的一方强藩,昔日为了争夺君位,带走了大量兵马前往东胜都。
可惜梁韬悍然出手,为了扶保那个痴肥无能的高平公,让他家主公及其妻儿老小尽数殒命雷火之下。
费佐圣知晓主公逐鹿半道而亡,自己也难逃一劫,原本打算去九黎国借兵报仇,可惜还不等自己这边做好准备,华胥国内局势已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位宗室旁支忽然登基,连梁韬曾经看好的高平公也主动奉其为国主。
好死不死,这个无能的高平公因此得到大笔赏赐,还奉命镇守蒹葭关,占了费佐圣自己主公当年经营的基业。
“其实,我确有绕道进攻蒹葭关的念头。”巫真忽然说。
费佐圣闻言一喜:“巫真大人,过去十余年,高平公坐镇蒹葭关,军备废弛、防务松懈。如今虽然换了武魁军来,但其中缺漏并非短时间内能够弥补。除了蒹葭关本身,附近还有许多山口城塞、烽燧坞堡,大多荒弛已久。末将愿亲领一部兵马,攻破城塞,从侧背进攻蒹葭关!”
“你不要直接进攻蒹葭关。”巫真缓缓摇头,语气好似忠厚长者谆谆教诲:“以韦修文用兵之风来看,他自己领兵出征,蒹葭关肯定严阵以待,不会疏忽。”
费佐圣也明白这点,但他先背离了华胥国,在九黎国又饱受冷眼。眼下两国交兵,如果不趁机多立功劳,恐怕就再无立足之地了!
“我先前安排豕喙民在临近华胥国的山林潜伏下来,让他们袭扰蒹葭关后方的军需转运。”巫真说:“只可惜这些豕喙民不堪大用,还是需要一支得力人马,攻取城廓村寨,最好是诱使蒹葭关内守军大量外出。”
费佐圣立刻起身:“末将愿往!”
“好。”巫真点头:“你熟悉华胥国地理风貌,此事确实该你去做,我给你安排一批巫祝,供你调遣。另外,我们丰沮十巫还将召唤神罚,为你助阵。”
费佐圣心下嘀咕,他不是九黎国部族出身,与那些怪模怪样、野性未褪的巫祝一贯不合。但没有这些人助阵,面对华胥国的馆廨修士,厮杀起来又恐落于下风,只希望对方别太任性才好。
至于神罚之说,费佐圣也是半信半疑,但轮不到他多问:“是,末将遵命。”
……
“报!昌林县西南方有九黎兵马出没踪迹!”
赵黍正在校场巡视刑徒军的操训,忽然就有传令兵跑来,递上一份急报。
“昌林县?”旁边参军惊疑道:“九黎国兵马怎会跑到那里去?”
赵黍看着张里尉送来这份“急报”,心中便已明了,皱眉说道:“昌林县乃是军需转运重地,我先前去信,索要一批盐铁药物,不日将要抵达蒹葭关。如今想想,眼下也是到昌林县附近了。”
“难不成九黎国在前线敌不过韦将军,于是打算截断大军粮草后勤?”
“深入敌境、劫掠扫荡,这本就是九黎国的一贯做法!”赵黍说道:“这些天我几次开坛行法,都没找到九黎国军队动向,他们可能是用上术法遮掩、蒙蔽鬼神。我有必要亲自走上一遭,扫荡关后敌兵!”
“赵长史,此事不可!”参军连忙劝阻:“蒹葭关还需要您坐镇料理,扫荡敌军劫掠这种事,随便派一营兵马就好,何必您亲自去做?”
“丁字营天天在外搜寻侦察,这已经不是近来第一次发现九黎兵马踪迹了!”赵黍晃着手上急报:“我已留下传信符咒,交由崇玄馆的梁晦道友,若遇敌情,你们让他给我传话就好。一旦情况紧急,我可孤身飞天而还。在我离开之后,蒹葭关除了粮草军需,闲杂人等未得公文调令,一概不准出入,以防刺探。”
参军还想再说,赵黍抬手道:“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劝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