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尉返回村寨的路上,给张延寿多嘱托了几句,让他保守秘密,侨张村与赤云都往来一事,不宜对太多人宣扬。
不论怎么说,在华胥国内,赤云都早早被定为乱党贼众,侨张村与赤云都有所往来,如果被官府差人察觉,恐怕遭殃的不止里尉和张延寿。
回到村寨之中,里尉召集了村中老幼,将应对之事讲述一番,可还没等他说完,立刻就有人匆忙跑来:
“不好了!有官差来了!”
里尉心中惊异,往常有于二哥事先报信,官差前来侨张村办事,起码也要在三五天之后,给村寨留下足够时日准备。哪里会有如今这般迅速的?
“官差来了多少人?”里尉问。
“看上去有一百多!”
“来不及藏起钱粮了!”里尉当机立断:“壮丁和女眷走社仓地道,赶紧走,不要带东西!”
张延寿见其他人匆忙奔逃,他不禁问道:“那你呢?”
“总归要有人留下应付官差。”里尉凑近低声说:“我要是回不来,以后就由你跟于二哥联络。走!”
说完这话,里尉将自己佩刀塞进张延寿怀里,将他推进地道入口,又搬来杂物将其掩盖。
正当侨张村内忙碌掩藏躲避,缓缓靠近村寨的赵黍借助天上纸鹤,将村寨内中情形看得一清二楚,脸上表情有些古怪。
“怎么了?”贺当关拍马上前询问道。
“村寨里的百姓跟看到贼一样,全都躲起来了。”赵黍眨了眨眼,沉默片刻后说:“居然还有通往远处的地道,这个村寨准备挺充分啊。”
赵黍发现从地道出口逃往远处山林的百姓,心想自己也不至于比猪头蛮还要凶残吧?先前这个村寨可是能拉出几百号乡勇死战到底的。
带着心下疑惑,赵黍再次来到侨张村,他这回没有御风飞天,而是带了六七位修士与一批兵卒。
要不是为了表明朝廷命官的身份,赵黍原本还不想带这么多人。考虑到蒹葭关和周围郡县的军备废弛,以及高平公这样的蠹虫,也难怪村寨百姓看见官兵避之唯恐不及了。
这就是为何赵黍对高平公深感厌恨,这种人无能还是次要,可是他让其他人办事之时,平添了许多艰难和不必要的麻烦。
按下心中不悦,赵黍来到侨张村外主动下马,回头再次叮嘱同行兵士,不准他们搅扰百姓起居,更不准私自索取百姓钱粮财物。
如今赵黍被韦将军授予了临机决断之权,对于违反军纪的兵士可以先斩后奏。
约束好麾下兵马,赵黍带着贺当关进入村寨,还轮不到他叫门,里尉便主动开门迎候。
“仙长再次驾临,小人深感荣幸!”当里尉看见领头之人是赵黍,心中惊疑,脸上却是堆笑相迎。
“上次匆匆一会,尚不及表明身份。”赵黍拱手说:“在下怀英馆散卿、金鼎司执事、武魁军长史,姓赵名黍。”
说出这一通头衔,赵黍都差点笑出声来,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依仗身份权势压人的家伙了?头衔越多,赵黍觉得自己越虚伪可笑。
倒是里尉有些错愕,好像真就是被这一堆头衔给唬住了,应话说:“小人姓张,侨张村里尉。”
赵黍只得放下架子,笑道:“侨张村?这个村子是流民侨人所建?”
张里尉回答:“是的,我们村祖上是中土人士,五国大战时举族逃亡,最终安顿在此。”
“原来是这样。”赵黍连连点头:“上次来侨张村,不是提到了鼠妖之事么?此次再来,便是打算借贵宝地开坛行法,召遣鬼神、搜捕妖邪。不知张里尉觉得如何?”
“这……”这回轮到张里尉想不过来了,在他印象中,朝廷馆廨养出的修士,哪个不是趾高气扬的?只有赤云都才会真心照应他们。
“我们寨子又脏又穷,只怕怠慢了几位仙长。”张里尉说。
“这倒是不要紧。”赵黍说:“我未必是在村寨内中布设坛场,估计还要在周围查探几天。至于随行兵士所需粮米,也不用侨张村白出。”
赵黍示意贺当关,对方拿出一个包裹,内中有十几枚银饼:“就当是我们暂住在此。若张里尉同意,还劳烦打扫出一些空置房舍,在下一定约束好兵士军纪,不冒犯村寨百姓。”
张里尉是真的开了眼界,并非因为这些银饼,而是赵黍跟其他馆廨修士截然不同。想到对方曾经解救过侨张村,此人言行应当有几分可信。
“不知赵、赵仙长可否容我与村中老人商量一二?”张里尉这话就是在试探赵黍。
照常理来说,馆廨修士带着兵马来到,哪里还要跟自己客气?商量更是想都别想,脾气差些的,干脆一脚踹开自己,硬闯进去连抢带拿。
“那就有劳了。”赵黍干脆将那袋银饼塞到张里尉手上。
等张里尉捧着银饼进去村寨后,贺当关低声言道:“赵执事,这个里尉用心不纯啊。此处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咱们用不着搞这套金银开路的。”
“我当然明白,但这个村寨起码有好几百能够征战厮杀的乡勇,若是十几块银饼能争取他们好意,未来征丁参战也能免去许多麻烦。”赵黍叹气:“而且先前对付豕喙民,也是靠他们血战牵制,我这点银饼就算是代替官府给的抚恤奖赏吧。聊胜于无。”
赵黍很清楚,如今状况若真要征发壮丁为兵卒,强行为之恐怕适得其反,该示之以利就不能吝啬。
片刻之后,张里尉再度出现,他恭敬言道:“赵仙长久等了,快快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