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儿,到了洛阳后切莫任性胡来。”
鲁阳城中大营,孙坚看着面前英气勃勃的儿子,忍不住交代道:“太尉有时虽难以理解、性情不定,然诡计百出,城府极深。”
“此番既然他看中了汝,需知大丈夫能屈能伸,要懂得韬光养晦,切不可再三番两次顶撞。”
毕竟是亲生的,又不是捡来的。
这养了十五年的儿子,突然间要送给别人,孙坚表面装得很洒脱,实际上还是心疼不舍的。
孙策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父亲放心,孩儿知道的。到洛阳后自会谨言慎行,不让父亲忧心。”
孙坚面色欣慰,恍然间感觉自己这个儿子长大了。
不料,随后又听孙策道:“等孩儿逐渐获得董贼信任后,便会想方设法将其动向,秘密传达于父亲。”
这下,孙坚反而不懂了:“为父要太尉的动向有何用?”
“自是待父亲攻破零陵、桂阳、武陵三郡后,再度提兵北上,杀掉荆州刺史刘表,还有盘踞在南阳的袁术。然后与孩儿父子同心、里应外合攻破洛阳,诛君侧、扶汉室,一扬我孙家威名!”
听完这话,孙坚在脑中复盘了一下这宏伟的战略,不由惊叹了,深情看向自己儿子:“策儿……”
“父亲!”孙策也猛然挺直身子,等待着孙坚的称赞。
孙坚便开始动手解腰间的革带,道:“这是太尉中午送某的腰带,还说叫什么‘七匹狼’,为父今晚会用得上。”
“冥思苦想了一下午,也不解什么‘父见子未亡,抽出七匹狼’。今夜见汝这般,终于明白太尉的良苦用心了。”
“父亲无须如此,董贼所赐的这革带,孩儿还看不上……啊!父亲何故打孩儿,这革带不是要送给孩儿的?”
孙策刚开始还很从容,可看到孙坚一革带抽下来时,瞬间傻眼了:“孩儿明明已经懂了啊!……”
“你懂个屁!”
大帐中,此时已尽是孙坚愤怒的咆哮:“为父这一次北上,若非太尉出手相助,恐死无葬身之地。汝这不孝子,非要为父身首异处才肯罢休?”
“还想刺探太尉机密,怂恿为父再度作乱……甚至直到此时,你都不肯唤太尉一声‘爸爸’!”
“真想气死为父不成!”
……
第二日随老董回洛阳的路上,孙策的眼神很幽怨。怎么都想不通当初雄心壮志的父亲,为何经此一役,从此便志气不再。
老董则看着他英俊脸上的革带印,心疼地安慰道:“疼么?……汝也别怪文台,抽也是为了你好。”
“大人的世界多复杂凶险,就你那冲动的性子,不打一顿能长记性?”
孙策眼神当时更幽怨了,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若不是你暗中挑拨,还给他送了条坚固又柔韧的革带,我能是今日这模样?”
说完还嫌不解恨,又挥手道:“少来这里惺惺作态!”
老董忍不住便笑了:还是打得轻啊,得继续调教……
想到这里,他随即笑道:“想过汝父为何要抽你么?”
“想不通。”
“若老夫猜得不错,昨晚汝父肯定劝你安生些,结果你还不服气,文台随后就动手了,对吧?”
孙策白他一眼,摸了摸脸上的革带印:这不明摆着的么?
老董不以为意,笑笑后继续道:“老夫还知道,你肯定不满意此番北上虎头蛇尾,甚至还想怂恿汝父回长沙后再度反老夫吧?”
“结果汝父非但不同意,反而越听你叫嚣,抽得越狠,对不对?”
孙策闻言当时警惕地看向老董,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为何竟一眼被人看透:“汝,汝是如何知道的?”
“呵,就你那把啥事儿都写在脸上的性子,但凡有些生活阅历的人,一眼便能看透。”
老董还是笑,然后手持马鞭指着北面道:“中牟那里有条战国时魏惠王开凿的运河,汝可知唤作什么?”
“鸿沟。”孙策不屑地撇了一下嘴,道,“昔高祖与西楚霸王项羽盟约分割天下,便是以鸿沟为界。”
“不错,说得很好。”
老董当即称赞,随后话音一转,道,“那你自然也知晓,项羽数次攻不破成皋,便以烹杀太公胁迫高祖出战的故事吧?”
说着笑意愈加诡秘,不怀好意地看向孙策:“若汝父敢对老夫有二心,你觉得老夫会不会烹了你?”
孙策神色悚然一动,看向老董不由……感激不已:“汝说得一点不错!劝父亲杀上洛阳前,某一定要寻好逃生之路,不使父亲投鼠忌器才是!”
老董脸上诡秘的笑容顿时凝固,仔细打量着孙策,十分怀疑孙坚给自己调了包:历史上孙策横江攻薛礼,用了假死之计。
打庐江太守刘勋时,用了调虎离山之计,无疑是位智勇双全的名将……但现在的孙策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個憨憨。
明明自己想告诉他,孙坚一招行差踏错,便已无后悔的机会。毕竟生命中有些人,比如你这个亲儿子,一旦错过就不在。
可他理解成了啥?
然后还当着自己的面,把心中的计划给说出来了?
算了算了,留给李儒头疼去吧:说不定有他在洛阳折腾,还能变相加强绣衣使的业务能力。
想到这里,老董驱马又来到南阳新人这里,首先亲切地向黄忠问道:“汉升,今年贵庚啊?”
黄忠不出意外地用看白痴一样眼神儿,看了老董一眼:你一个五十二岁的老头子,问我年方四十一的中年人贵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