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要去探望公子的病情,王员外和吕知府脸上都露出了几分难色。吕知府道:“师尊既然备下酒宴,且吃过饭再去探望伯瑜。”
李伏面露不悦道:“我等虽然清贫,可终究不差这一顿饭食,既是来此治病救人,岂可因为吃喝误了正事!”
白冉闻言,心下暗笑:这厮得了便宜,说话却也越发强硬。
老员外闻言,长叹一声道:“惭愧,惭愧,老朽念诸位奔波辛苦,故以薄酒聊表寸心,此间绝无他意。”
白冉道:“我师弟性情率直,有道是医者仁心,但为救人,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冒犯处,还望员外大人不要见怪。”
“真义士也!”王员外点头称赞道,“只是小犬病重多日,房中气息浑浊,还望二位多多担待。”
白冉笑道:“这不打紧,病人的气息都不大好闻,气息越浓,越容易判断病症,对我们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老员外道:“如此便有劳二位。”
管家打着灯笼,王员外亲自引路,领着众人来到了后园,要说这员外府邸却又和知府的宅院有着天差地别,里外五重的大宅子,从前厅到后园,走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一路之上层楼叠榭却有看不完的美景,这一次,白冉一改常态,不像以往那样漠不关心,一路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却恨自己只生了一双眼睛,生怕错过任何细节,吕知府只笑他没见过世面,殊不知白冉不是在看景,而是在看路,这府邸的格局太过复杂,白冉是个做事留根的人,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得给自己留一个脱身跑路的机会。
等进了后园的大门,一阵阴风迎面吹来,时值六月,正当酷暑,李伏竟然打了个寒战,白冉回身问道:“贤弟,可是有何不适?”
“没,没甚,许是昨夜染了风寒。”嘴上是这般说,可越往院里走,李伏的脸色越难看,不只是李伏,吕知府和那管家的额头上也冒出了虚汗,说不清是冻得还是吓得,等到了正房门前,见一个丫头倚在门廊下睡去了,王员外一皱眉头,接连咳嗽几声,不见那丫头醒来,待上去推了两下,却见那丫头栽倒在地,却如死人一般。
众人大惊,管家上前试了试丫头的鼻息,急忙缩回手臂,颤声道:“却,却是没气了。”
众人惊讶的看着王员外,王员外还算沉着,转脸看向了吕知府。吕知府平定片刻,笑道:“照料病人确是辛苦,这丫头难忍乏累,却在这里睡着了。”
“可怜她几天都没合眼,”王员外长叹一声,吩咐管家道,“且带她回房中歇息吧。”
这一幕,白冉看的非常明白,这丫头不是累了,而是死了,府上出了人命,就算王员外有通天的本事,横竖也得有个交代,至于怎么交代,那就要看他和吕知府如何商量了,当着白冉和李伏的面,自然不好细说。
白冉肯定不会管这种闲事,这丫头的命在王员外的眼里恐怕比个蚂蚁还贱,可那管家正要把那丫头带走,却被李伏给拦住了。
“烦请少待,这姑娘恐怕是病了。”李伏上前把那丫头扶在廊下,从背囊之中拿出了几枚银针,白冉心道:这多事的冤家,一个死人却还治她作甚?
王员外和吕知府神色紧张,却又不好多说,白冉上前拉了李伏一把,李伏没有理会。且看他拿起银针,先在头顶刺下一枚,又在左右耳根各刺下一枚,跟着解开丫头的上衣,在左右乳根各刺一枚,脐下三寸又刺一枚,跟着又把丫头翻转过来,扯下裙子,在尾椎上刺下一枚,又在两个腿根上各刺一枚,九枚银针刺下,李伏吹亮火折,点起艾草,对着银针小心烤灼,一把艾草烧完,丫头咳嗽一声,呕出一口黑痰,喘息片刻,竟然真的醒了过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对没人相信这等奇闻,王员外、吕知府、管家甚至包括白冉在内,全都惊呆在当场说不出话来。吕知府率先开口道:“学生这次确是没看错人。”王员外失口赞道:“神医,真乃神医,竟有起死回……”
吕知府在身后咳嗽了一声,王员外方才醒过神来,转而对李伏道:“先生医术高明,却让老朽五体投地。”
李伏没理会王员外,转而问那丫头道:“你怎么在此昏睡?”
丫头见自己衣衫不整,想要护住羞处,奈何满身银针,却又不敢伸手,支支吾吾结结巴巴道:“奴婢伺候公子便溺,正想把那脏污的被褥拿去浆洗,不想出门看见了一位妹妹,说是新来的丫鬟,便闲聊了几句,聊的倦了,便在门前睡着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老爷饶我……”
王员外挥挥手道:“罢了,我今不责罚于你,你回房歇息去吧。”
李伏还想再问几句,却听吕知府在旁道:“李兄,何必与个下人在此纠缠,赶紧去探望公子吧。”
李伏拔下银针,借着月光看去,九枚银针,针尖个个漆黑。管家扶着那丫头走了,王员外上前推开了房门,一阵阴风再次袭来,却连王员外都打了个冷战,吕知府抱定双肩脸色煞白,王员外道:“子元,你且在此等候,我带两位先生进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