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关峙执黑,在思忖中落下。“我也曾设法阻拦,但几个人收徒的愿望太过强烈,挡不住。”
“命数尽显,挡不住了。”一颗白子在圣先生食中两指间夹停良久,又在迟疑中落下。
“当真挡不住么?”关峙凤眸浅漾忧色,“明知将有生灵涂炭,不去阻止?”
圣先生邃瞳微闪,“如何阻止?杀了她么?”
关峙扬眉,“她此时尚为无辜,如何杀她?”
“此正是问题所在。在她毫无抵抗能力时,她还属无辜。在她成了气候时,已然强大。”
“圣先生能将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诸魔头驯化成一干甘于平淡劳作的村民,不能改变她么?她此时心性尚属良善,应该容易得多罢?”
“纵然命中注定事,亦五分看天,两分看缘,三分靠人心。而人心又是其中最不易掌握之事。自古强如帝王将相,凡以为可将人性人心把玩掌中者,也大多败亡于人性人心。”
关峙眼观棋局。此当儿下棋双方志不在赢,是以这盘棋处处留有余地,步步给人生机。若由她来执子,该是何等局面?
“你很关心那娃儿?”
关峙颔。
“为何?”
“我没有先生的预见之能,先生从她身上眺见了血光剑影,我看到的,只是她的善良无助。”
“你想帮她?”
“的确想过。”
“想如何帮?”
“助她早一日走出心灵迷障,获得一份安乐。”
“你认为自己可以改变结果么?”
“我力量微弱,也只得尽力而为。圣先生不也说人心是最不可估量与预测的么?总要试过方知结果。”
“也好。”圣先生颔,“有你去做,也好。”
然而,此话音落地,透过关峙,圣先生不仅看到了那娃儿往后命数中的刀光剑影,还有……纠缠不清的孽海情缘。
圣先生微微怔忡了。
先前,会悖规把对那娃儿的预见告知关峙,无非是想借关峙包容宽纳之性试着将未来之事有所改变。但在关峙如己所期望的做下打算的霎那,另一波预见随之而来。
这关峙,心达灵慧,气宏智博,撇得下红尘权欲,放得开荣华豪奢,可谓半个圣者,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先生,您的子落在此处,是想让关峙这一局么?”
“嗯?”圣先生定目,自己方才的闪神,使得手中棋子滑落败位,白白让关峙吃了三子。
若连一局棋的胜负也在变幻不定之中,未来事谁又能真正预测?万事不到真正来临那刻,谁又能断言,所谓先知预见得是树木还是森林?
尽人心,恪人力,且随冥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