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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断根(2 / 2)

梵溟轩有心再与花嗅香多说几句话,嘻嘻一笑:「这多不公平,不如我们各问对方一个问题好了。」花嗅香大笑颔,觉得这小孩实是太有意思了。他只有一子一女,相较起女儿花想容名门闺秀般的矜持淡雅、儿子花溅泪略显迂腐的至情至性,倒是梵溟轩更合自己的脾胃。

梵溟轩目光顽皮,伸出一个指头:「你先问我好了,不过只有一个问题,要好好珍惜哦。」花嗅香心中一动,脱口问道:「暗器王是什么样的人?」原来他见女儿回来后神思不属,如同变了个人,略加探听立知花想容钟情于林青之事,这个问题倒是替女儿问的。梵溟轩料不到花嗅香竟然问这个问题,仔细回想林青的英俊相貌、凛傲气度,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花嗅香原是随口一问,见梵溟轩面有难色,心想这个问题原非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反正过些日子暗器王便会来鸣佩峰,现在也不必太为难梵溟轩,微微一笑:「你若说不出来也就罢了,现在你来问我吧」

梵溟轩却是灵机一动:「我来到鸣佩峰足有半个月了,却只见过四个男子:你、景大叔、莫叔叔与物二叔。除了景大叔,若是把你们三人加在一起,那便是暗器王了。」他自觉解答得极妙,兴奋得手舞足蹈。花嗅香着实一愣。物天成、莫敛锋与自己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三个人,如果暗器王能集物天成的盖世豪气、莫敛锋的倔强孤傲与自己的俊逸洒脱于一身,倒真想象不出会是何等模样?难怪一向眼高于顶的女儿花想容会对林青一见倾心……

他不愿为此事多想,对梵溟轩笑道:「现在应该你问我一个问题了,可准备好了么?」梵溟轩心中大是犹豫,这些天来似是生了许多事情。想到景成像有意无意地躲避自己;物天成见到自己时的奇怪说话;通天殿那不知何许人的天后雕像;鸣佩峰后山的禁忌;御泠堂与四大家族的关系……又想知道温柔乡那尚未见过的索峰、气墙与刀垒的主人是谁;六十年一度的行道大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想再问问水柔清的情况……一时千种念头在心头翻腾,竟不知从何问起。

他见花嗅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胜心大起。心道反正这许多问题一时也问不完,索性问一个最出他意料的问题。眼珠一转,清清喉咙:「我的问题是——你有多大年纪了?为什么我看你那么年轻,就像容姐姐的兄长一般?」饶是花嗅香千算万算,也想不到梵溟轩问出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听梵溟轩说到容儿的兄长,不由想到儿子花溅泪,也不知虫大师是否能将其找回?他生性洒脱,略略一呆复又哈哈大笑起来:「我中年得子,如今已达知天命之年。四大家族的各掌门中,除了水柔梳尚不到四十,你景大叔和物二叔亦都已是年过花甲了。」

梵溟轩讶道:「为什么你和水姐姐看起来都那么年轻,而景大叔和物二叔看起来却要老得多呢?」花嗅香眉宇一沉:「这算第二个问题吧?」梵溟轩耍赖似的摇摇花嗅香的手:「当然不算第二个问题啦,你可说过要如实回答我的……」「好吧好吧。」花嗅香拗不过梵溟轩,侧起头将脸凑到一朵花上,似在闻其香气,望着梵溟轩,眉目中满是笑意,「你可知我为何名叫嗅香么?」梵溟轩奇道:「难道就因为你喜欢嗅花香么?」花嗅香笑道:「因为断根的花过夜即败,所以我便只是嗅香而非摘香。这个答案你可满意么?」

梵溟轩恍然有悟。自从遇到花嗅香以来,虽见他常常嬉言笑语若毫无机心的孩童,但句句皆含有一种深深的玄意。有心听他多说些话,故意摇摇头:「不满意不满意。你这个回答最多只解释了为何自己看起来这般年轻,却没有说及其他人。物二叔先不必说,但至少我看景大叔也应该算是个爱花之人吧……」

花嗅香昂望天,良久不语。梵溟轩看花嗅香的神情肃然,心头打鼓,不知是否自己问错了什么。「人有所思,形诸于色。」花嗅香沉声道,「我与水乡主皆是袖手尘事、逍遥世外的性子,而景大哥与物二哥却都视祖上遗命为不可推卸的责任,自然要容易老得多了。」小弦心中大奇:「有什么祖上遗命?」花嗅香眼中暴起精光,旋即黯下:「这个问题我已经可以不答了。」梵溟轩撅起嘴:「不答就不答,我迟早会知道。」花嗅香长叹一声:「这件事你最好还是越晚知道越好。」亦不多言,就此飘然而去。

梵溟轩回到点睛阁的时候已是深夜了,景成像见他这么晚才回来也不多问,随便嘱咐几句便匆匆离去。

梵溟轩躺在床上思潮起伏。这一日生的种种事情逐一袭上心头,只觉得这神秘的四大家族中实有太多难解的谜团,思来想去,小脑袋想得生疼,就连武功被废之事都淡忘了。辗转到半夜三更时分,仍不能入眠。

好不容易睡着了,在梦中似进人了花嗅香所讲的四个故事中,犹见那挑水的高僧、荒野的棋抨、复仇的剑客、求道的过客……最后却是来到一座大山中,循着那浑若仙音的琴声来到山顶,抚琴的温柔乡主水柔梳转脸对他一笑,却忽地变做了水柔清……

第二天,梵溟轩一觉醒来,竟已是日上三竿。

桌上放着一碗清粥,两个鸡蛋,却不知景成像何时送来的,想是看他睡得香甜不忍打搅。梵溟轩心想:景大叔虽然没有完全治好自己的伤,对自己确实不错。梵溟轩正觉腹中饥火中烧,爬起身来几口将一碗粥喝个底朝天,慢慢吃着鸡蛋,寻思是否去温柔乡见见水柔清。突然想到昨日莫敛锋既然来过,还与自己说了那些话,自然不会再阻拦水柔清来见自己,而她却为何现在还不来?或许她自有她的玩伴,本就看不起自己这个废人……一念至此,顿觉自卑。又想到昨夜花嗅香说起这几日四大家族正忙于六十年一度的行道大会,只怕整个鸣佩峰上就只有自己一人如此清闲,又何必去打扰别人……

似他这般正值情芽初萌的男孩子,本就敏感多心,加上对水柔清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心头作祟,不免疑神疑鬼一番,索性拿定主意要等她先来见自己。

只是他实在闲极无聊,翻了几页医书便觉无味。望着对面的大书柜,心想或许其中还有什么可看之书,当下便去书柜中一阵乱翻。抽出一本厚书,却见其后的柜面镶着一根铜管,隐隐还有细微的语声传来,却是听不清楚。他虽知偷听他人说话不合江湖规矩,终耐不住心中好奇,便抬张椅子垫在脚下,伏耳过去倾听。原来那铜管正接在点睛阁数步外的通天殿中,却是景成像以防有人擅闯通天殿所用,谁曾想鬼使神差地被梵溟轩现了书柜后的秘密。

只听一人低声道:「若是林青知道了这件事,只怕不肯干休,景大哥打算瞒着他么?」正是那英雄冢主物天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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