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荡荡,墓群凄凉。
放眼望去,皆是灰烬,唯有一两片未烧尽的纸钱魂幡,亦被冷潮侵蚀,埋于尘土,与冢中人同归冥府。
不知觉米桦带着严云星散步至杨越墓前。
“前面可是杨越墓?”严云星问了一句。
米桦点头,又应道:“是的,师父。”
“离开这儿吧,我不想他看到我这般模样。”严云星说着自顾自地转身,却一不小心绊了一跤,差点摔到在地。
“呃啊!”他愤恨怒吼,双拳紧攥,指甲陷进肉掌里,渗出了血来。
米桦嚅了嚅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可最终还是无话可说。没有人能打到他,只有他自己,没有人能帮助他,也只有他自己,他活得像是一个孤魂野鬼,强大而又脆弱。
良久,严云星回头,竟难得的没有乱发脾气,尤为平静的语气听着让人心疼。
“我没事,你放心去给禾元收尸吧。”
米桦愣了愣,果然他还是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不必了师父,我相信李军主临走前一定安葬了他。”
“他从小照顾你长大,你也该去看看他。”
“活着的人更重要,死了的我会给他报仇。师父,我就在这儿陪着您。”米桦最终还是决定不去看望禾元。他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不然当初不会要求严云星替他报公孙禾近的仇,他只是觉得逝者已逝,生死永隔,再见一者徒增伤悲,二者难免被南伶的人发现,引来灾祸。
“那,再往前走走吧。”严云星说着主动牵上了米桦,在他的小心带领下,沿着小路往墓群深处走去。
不多时,米桦忽闻得一阵细微歌声,凄然婉转,如泣如诉。即问道:“师父您听见有人唱歌了吗?”
“没有啊。”严云星摇了摇头,又屏息细听,除了冷冽风声,再无旁音。
米桦一听如此,心里暗暗后悔刚说出那句话,明明他武功尽失,耳力大不如前,为何还要戳他痛处。
严云星竟也没有暴跳如雷,只是阴沉着脸说道:“带我再往前走走,大概能听到。”米桦急忙答应,又搀扶着他寻声而去。
墓群最西南角,是一片乱葬群,里边埋没着诸多无名之人。有大理的流浪汉,集体葬在一处;有死于江湖纷争的绿林盗匪,堆几个坟堆;更有不能暴露姓名的大宋间谍,在百越被擒杀,送回故土草草安葬。而传出歌声的那两个矮小坟堆前,是两名身着素衣的年轻女子。
米桦虽然仅是而立之年,但也阅人无数,他一眼便察觉那两位女子所带风尘气息,今番到此来,应是悼念心仪的红尘浪子,也算是有情有义的两个奇女子了。
两位女子听得人来,停下歌声,转过身看去,神情颇显慌张。但观米桦面貌,亦认出了他身份,竟双双落泪,哽咽不能停。
“你们……认得我?”米桦问了一句,感觉废话,又问,“你们悼念的可是我教中人?”
一位女子无声点头,过了好一会才止住了呜咽,与另一位女子施礼道:“青儿/莲儿见过米公子。”
米桦点头致意,心想着如果确是教中兄弟,那有必要让师父知道,虽然会对他有所打击,但隐瞒会更让他生气。
这么想着,他与青儿、莲儿道一声:“你们等会。”便回身去找严云星。之前他怕是南伶中人唱歌,因此将严云星藏到安全位置,自己先来探查情况。
不多一会,米桦搀扶着严云星到来。青儿、莲儿一见严云星,皆倍感惊讶,南方武林一代雄主竟然盲了吗?她俩再仔细辨认,虽然和记忆中的血纹脸有些偏差,但的的确确就是干干净净的他!
主上尚且如此,卑下更难幸免。这么一想,青儿、莲儿心里终是好受了些。
“你们说说吧,祭奠的是我教何人?”严云星平静地问道。
青儿、莲儿互看一眼,由青儿禀道:“回大人话,奴婢二人祭拜的是千公子。”
严云星闻言脸色大变,疾问道:“谁?你刚刚说谁?”
青儿被严云星吓着了,支支吾吾得小声说道:“千……千公子。”
“长空还是霜天?”
“长空公子。”莲儿看青儿害怕,抢先答道。
严云星一屁股跌坐在地,紧闭的双眼颤动不已。米桦急忙问莲儿:“怎么回事?长空他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会死?”
莲儿看着失魂落魄的严云星,长叹了一口气。俄而转身,目视坟堆,一边安抚着青儿,一边缓缓说道:“我姐妹身在青楼,听说过许多关于那一战的传闻,其中有一位姐妹招待了一个幻音的帐前护卫,他传出的故事是……”
……
那一夜,幻音、夜灵正在五毒山外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大军攻山,待赵囡军团最后一支进山,幻音便要下达封山命令。然而就在这时,手下人来报:“五毒教千霜天求见,说给盟主您带了一份大礼。”
幻音听得如此,即与夜灵同归大帐,命人传千霜天入营。
不多时,千霜天大摇大摆的进帐,身后还跟着两个商音军团兵士,两人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一把扔在了地上。
“这是?”
“他是我兄长,千长空。”千霜天仿佛进了自家军营一般,旁若无人的坐到幻音对面,手指敲着桌子,四下环顾一眼,又道:“想必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既然叛教,那就得叛得彻底,他可是五毒教所谓的未来,算是我的投名状吧。”
夜灵听之,嗤笑一声,道:“你对你亲哥哥尚且如此,谁知道你将来会不会把我们也当作投名状出卖给他人?”
“诶……”幻音摆了摆手对夜灵道,“千兄弟既然诚心来投,万不可冷了他的心。”
“呵……”夜灵冷笑道,“姐夫你也太容易相信人了,谁不知道他是姚霜徒弟,万一随便逮个人易了容糊弄你我,岂不要被外人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