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铁军立即纠正道:“看来先生囫囵吞枣,读书不透啊。别忘了后面还有那句‘呜呼!显荣富贵,当于蜃楼海市中求之耳!’。”
刘震天冷笑道:“哈哈,那当然!我早就看穿海市蜃楼的虚幻。”
谭铁军讥笑道:“我知道先生看穿了!可是所作所为正如曹孟德所言,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世事如棋局局新,人情似纸张张薄,罪恶滔天无止境。只可惜像罗树林这样的圣人却死得有些不明不白。”
“罗校长他……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谭铁军随即愣住了,原本红润的脸色顿时发白。他连忙伸手捂住自己那张老脸,颓然地坐了下来。因为对方的这句看似平淡如水的话语彻底地击垮了他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他使劲地搓了搓那张脸,然后松开手,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惨白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他迅速地调整自己的精神状态,恢复到往日的模样。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死不足惜,既然罗树林视死如归,他就不应该再有任何的思想负担。
站在房间里旁观的众人看见眼前的一幕,都情不自禁地直冒冷汗。因为无所畏惧的谭铁军脸上带着一丝狞笑,紧贴栅栏,歪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刘震天脖子上那道从下颌延伸到后背,似乎深不可测的伤疤。
众人皆知,刘震天最忌讳别人这样看着。就连平日里跟他熟络的刘占元也熟视无睹,始终不敢直视他脖子上的那块下人的疤痕。
刘震天微微扬起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迅速地移步上前,毫不避讳地伸长脖子凑近谭铁军,好让对方看个究竟。
谭铁军匆匆地瞟了一眼,然后摇头苦笑,转身背对刘震天。
刘震天笑了笑,他回头望着窗外高而辽远的天空,慢条斯理地问对方:“外面的天气很好,不知先生想不想跟我出去走一走?”
“那当然!求之不得,想得要命。”
谭铁军立即转过身子,面带笑容地看着对方。刘震天伸手向外,做出一个外面请的姿势,然后径直走了出去。
谭铁军拖着沉重的脚镣跟在后面,他每迈出一步,锁在脚上的铁链就刮擦地面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响声。即便如此,他仍然十分淡定地走着,看起来就像穿着一双铁鞋走路。
走在前面的刘震天紧蹙眉头,他转身看了一眼,然后闪退一旁,有意给对方让出一条通道。谭铁军面带微笑地走着,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等铁链拖地的那个烦人响声渐行渐远,刘震天才迈开步子跟了上去。刘占元,常遇春等申城的军统和黑衣人随从也紧跟其后。
谭铁军戴着手铐和脚镣,笔直地站在院子里,全神贯注地扬起面颊迎接天空飘落的雨丝。那副神情就像久旱逢甘霖的禾苗渴望大雨的滋润。
刘震天全心全意地望着军统们幽禁了许久的囚犯,只见对方双目紧闭,像个虔诚的佛教徒迎接来自天上的雨滴。当谭铁军低下高贵的头颅时,刘震天分明听到他在低声抽泣。
谭铁军近乎哽咽地轻声叫道:“自由的感觉真好!原来我一直待在申城的附近。”
刘震天抬头看了看天空纷飞的雨幕,笑道:“是啊!你始终未曾离开这里半步。”
谭铁军诚恳地说道:“谢谢先生的一番好意!我深感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