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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流零落从此始(1 / 2)

 山高水深,一艘客船自玉奴河破流而上,船头逆水,冲开先前的平静。

船颇具规模,分做上下两层,甲板上迎风带着水意潮湿,长波浩荡,是北方江河独有的气息。

船头船尾客舱不显眼处,站着几个劲装大汉把守四周,戒备森严,但若不留神去看,却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客船。

卿尘醒来时眼前昏暗,神志模糊,呼吸像被扼在胸间不能顺畅,混沌不知身在何处。

她挣扎摸到身后的墙壁,靠着坐起来,那墙壁时而微微轻晃,时而又恢复平稳,这是在船上的感觉。

舱中好像不止一人,似乎有断断续续低声地抽噎,黑暗中看不清楚。她仔细分辨,依稀看到身旁近处有个女子,正怀抱着另一个年纪比她稍小的女孩不停抹泪。

“你怎么了?”卿尘见她哭得伤心,开口问道,却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那女子自抽泣中抬头起来,哭道:“他们不知喂了什么药,丹琼快死了……”

卿尘想站起来,却觉手足酸软浑身无力,她靠到那女子身边,伸手试了试那叫做丹琼的孩子的颈动脉,确定她还活着。又将手指搭上丹琼的臂腕,须臾之后她皱眉对还在哭着的女子道:“别哭,把手给我。”

那女子见她会诊脉,急急抓住她问道:“丹琼怎么了?”

卿尘道:“并无大碍。”执她手腕细酌脉象,一息一迟几如浮絮,寸关尺三部脉皆无力,轻按几不可得,重按空虚。她心下惊怒,照脉象看来,她们竟都是被下了迷药。

再看四周,尚有不少貌美妙龄女子,少数还没醒的躺在地上,醒来的大都坐在墙边低声哭泣,钗鐶散乱形容憔悴,哭声悲切。

“放她躺在那里,一会儿会醒来。”卿尘对那个抱着丹琼的女子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子抬起泪眼看她,“我叫碧瑶,你……你呢?”

“凤卿尘。”

卿尘撑着墙壁慢慢起身,去看那些还没醒来的女子,皆是相同的情况。再问了几人,从她们断续的哭诉中得知无一不是被用各种方法掳至此。

被劫持了。她靠在船舱一隅呼吸着潮湿阴闷的空气,微弱的光线从一个极小的勉强可以称做窗户的透气孔穿入,在眼前投下斑驳的光影,些许的浮尘呛在光中,若隐若现。

船舱并不十分宽敞,对面便是上了锁的舱门。她打量四周,举步往门前走去,因迷药的效力刚过,脚下略有些虚浮。

摸索着将门拽了拽,纹丝不动,于是她握拳捶上那厚重的木板:“有人吗?开门!”

沉闷的捶门声突然响起在舱中,惊动一众啜泣的人。

碧瑶自昏暗的船舱中抬起头来,看见卿尘站在门口,隐在暗处的半幅白衣略显凌乱,却似一抹冷光中的雪,白得刺目。卿尘抬眸时有明锐而清亮的光透出,似在深暗中一耀,照亮眉间不动的清冷坚决。那夺目的锋芒出现在一个女子身上,在这样的情况下直震进了人心间。

于是她也勉强站起来,撑着走到门前:“我们怎么办?”

“先喊人来。”卿尘道,又用力拍了拍门。

“别费力气了,喊人来又能怎样?”暗处忽然有个声音冷冷道。

她们借着微弱的光线寻声打量过去,说话的人靠在船舱深处,面容隐在昏聩的角落看不清晰,只能看到她身上被长绳缚住。

卿尘摸索着走向那边,半明半暗间见那人面容苍白几乎不透血色,细眉薄唇,眸光冷淡,长高束绾在脑后,一身贴身黑衣透着冰冷的英气,却也是个女子。

她似乎要靠墙壁才能支撑身体,看上去有些虚弱,卿尘伸手去解她身上的绳子,但绳子用独特的手法打结,无开解。

她抬头想寻找锋利的东西割断绳子,那女子道:“我袖中有刀。”

卿尘自她袖口处找到一把光刃潋滟的软刀,细巧轻薄,刀上绯色如一抹轻艳的桃花,是把杀人的好利器。只微微一划,绳索便应手而断:“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绑着你?”她问。

那女子仍旧不动:“长门帮。”

“长门帮?”卿尘将绳索丢开,还刀给她。她却没有接,卿尘伸手扶她,却现她根本不能动。

那女子面无表情道:“他们点了我的穴道。”

卿尘手指搭上她的关脉,寸寸上移,“天井、臑俞、曲泽、天泉、玉堂、中庭,这几处穴位皆气血阻滞不通。点了穴道还要绑着你,他们一定很忌讳你。”

那女子冷哼一声,卿尘细细斟酌道:“如果有金针,我可以以刺穴法解开你的穴道,但是现在只能慢慢活络经脉。长门帮是做什么的,他们要将我们带到何处?”

“天都伊歌。”那女子道:“长门帮专事贩卖女子的卑鄙勾当,向来为人所不耻,这船上的女子都是掳来要被卖入青楼的。”

卿尘在她身旁半坐下,长眉细拧:“卖入青楼?那要想办法离开才行。”

那女子漠然道:“就凭你们,怎么逃得出去?这船上四处都有人把守。”

卿尘手下停了停:“你有主意?”

那女子闭目:“没有,先恢复体力。”

卿尘思索了片刻,点头道:“要等机会才行。”她不由想起夜天凌和十一,横生变故,就这么断绝了再相见的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在她来不及思索的时候前赴后继地生,她极不真实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昏暗的光线下觉得回去的路越来越远,而前方却是这般情形。

说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几声响动后,那个低矮的门霍然大开。外面新鲜潮湿的空气蜂拥而入,伴着突如其来刺目的光线,叫人一时看不清眼前景象。

眼前正花白一片时,卿尘感觉手臂被人猛地拉扯,一个粗暴的嗓门喝道:“臭丫头,就是你!”

她挣扎看清来人,大惊失色。

这张脸她一辈子也忘不了,满脸络腮胡子,眼神凶恶,竟是那个在河边想绑架她,却被十一射伤后落荒而逃的大汉。

“放开我!”她怒道,奋力想挣脱那只脏手,迎面而来的酒臭气令人作呕。周围的女子被吓得挤成一片,尖声呼救。

“老子这条胳膊差点儿废在你手里,今天不给你点儿苦头吃才怪!”那大汉粗鲁地将她向外拖去。

卿尘怒极,挥手往他脸上扇去,“啪”的脆响,她狠狠给了对方一耳光,那大汉怒火中烧:“敢打老子!”

他猛地将卿尘掼在墙上,双手探到她领口向外一撕,她的外衣“哧”的裂开一半,露出一截雪白的肩膀。

“放手!”卿尘拼命护住衣衫,那大汉借着酒劲兽性大,淫笑着强行制住她,继续撕扯她的衣服,却突然痛呼一声松手。

一把薄刀飞落插在木板上,那大汉肩头飞血,舱中的黑衣女子扶墙而立,目光中充满憎恶,刀正是刚刚用来割断绳索的那把,因力道不足堪堪削中大汉肩头。

卿尘惊怒交加,趁那大汉尚未站稳,匆忙中摸起身边一截木棍便往他身上砸去。

那黑衣女子喝道:“击他后颈!”

卿尘一咬牙举棍挥下,谁知那木棍竟突然在半空生生断成两截,她脚下失衡,踉跄往后跌退几步。

舱门处出现一男一女,男的和那大汉穿着相同服色,阴阳怪气的道:“钱老五,让娘们儿整治成这样,你丢不丢人啊?”

女的一身罗红色纱衣长裙,看去不似寻常中原服饰,生得腰细腿长,风情万种,长睫深目眉眼带笑,媚色灵动,极尽妖娆。她手中掂着把鸳鸯短刀,正是这刀劈断了木棍,此时不冷不热笑道:“钱老五,你敢动这丫头,就不怕老大废了你?”

钱老五正满心怒火,骂道:“***胡三娘,你少拿老大唬我,我钱老五是吓大的,我怕谁!”

胡三娘满不在乎地笑道:“我才懒得管你,这丫头是老大点名要卖到天都的,你不妨试试,老大若不阉了你,老娘我还不姓胡了呢!”

钱老五显然喝多了酒,醉步蹒跚又往卿尘扑去,那男的看得不耐烦,一把将他拖出舱外甩在甲板上:“灌了几杯猫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真***没出息!”

胡三娘眼角都没瞥向他们,扭头对黑衣女子说道:“冥魇,我还真低估你了,竟然自己解开了穴道。”

冥魇冷冷看她:“你长门帮是铁心和我们较上劲儿了?”

胡三娘懒懒靠在舱门处:“咱们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你处处坏我们好事,接连弄走我们几个上好的丫头,这怨得了我们?”

冥魇不屑道:“长门帮当了碧血阁的走狗,做尽伤天害理的勾当,当真是越毫无顾忌了。”

胡三娘倒也不恼:“你还是先想想自己怎么办吧,真可惜老大对你这样骨瘦如柴的不感兴趣,只好和她们一样送去窑子了。”她自怀中取出一粒东西:“把这个吃了,点你穴道还真叫人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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