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昕,你知道么,这是我头一次喝醉呢。”摇了摇头,栖雁想收回四散的思绪,喃喃不觉道:“你要记住,我只寻你共醉了一场。”
秦昕猛地一震。
我只寻你共醉了一场。
她如月清泠之人,时刻保持着清明,却愿意…该是只愿意与他一醉,在他身边,他的怀中一醉么?
看着她,把藏的极深的那一份无奈酸楚,那一份悲哀凄苦尽纳眼中,那一刻,忽觉得很是迷惑,不知是身在梦中,还是神游幻境,如此的迷离无感。
若在往日,自己怕要欢喜得疯了吧,这个看似温和实则高傲比自己还过的人儿竟能说出这近乎若誓言的话,便是此刻他亦觉得喜悦之情甚至越过了将秦家尽收掌中的快乐。
但…混杂着怎样也无法忽视的不安焦虑。
月华下的秀颜若玉般生辉,窗外高挂的弯月落在亮若星辰的眸中,被酒熏染,漾着一片雾般氤氲,似朦胧透着魅惑,却掩了本来的清华澈亮。
秦昕灰褐的眸转为幽深,似乎也涌上了醉意,只是……
是酒醉了人,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秦昕从来不是君子,虽然他已尽量体贴。
搂过半醉的人儿,或是酒的缘故,掌下的温度有些灼人,秦昕俯身带着深深掠夺贪婪地吻上始终上扬的樱唇,气息中透着压抑不安。
栖雁先一愣,却没有推开他,似乎…其实自己从来不曾真正费心去推开这个人,是抗拒不了么?
素手攀上他的颈子,回应他的吻,分享着属于他们的甜蜜和…无奈的痛苦。
得到回应,雨点般的吻细细麻麻地从额头一路落下,栖雁牢牢抓着那紫色衣襟,仿若落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谁都知道,稻草脆弱易断,怎能救人脱离苦海?
那微薄的希望过后只能带来更深的绝望。
“不要离开,好么?”
当耳边响起呓语般的低声恳求,栖雁确定醉的人绝不单是自己。
否则,傲睨天下的人怎会说出此等软弱的话?
竟夕成欢,今朝有酒,且先醉,莫管明日,是与非!
醉吧,且贪这一夕欢愉。
醉吧,这一刻,只管眼前人,把酸楚,恩怨,无奈,甚至天下,全都抛诸脑后。
掉落了衣衫,温香软玉,雪肤凝琼,兰芝般的清香缠绵,诱人心悸,酒气熏红了柔颊带出妩媚,足令人溺爱而不释手。
盈盈秋水半阖着望着那人,早知晓,早知晓他们不是同路人,但为何偏偏唯有他的怀抱如此温暖,为何只有这个怀抱让自己安心依靠?
一滴晶莹的泪,悄悄滑落,来不及滴下却又被人吻去。
罢了……
孤冬严寒,月冷夜长,一人孤寒难耐,两人便可相偎,只是此夜本是多赐,明朝风雨孤寒且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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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却又若身处梦中。
当第一缕日华透过半敞的窗,射入弥漫着淡淡幽香的阁楼,淡淡轻烟由垂掩着雾纱的内室传出,徐风拂来,吹动垂纱雾幕扬飘,映照出内室床榻上的一双人影。
清晨带着凉意的风送来花草清新气息,牵动床上闭目的人儿,栖雁的手微微动了动,似要遮挡这光芒,不愿醒来,却最终不得不睁开眼眸。
天终于亮了。
所以——
该清醒了。
侧身支起身子,身旁人的睡得正香,嘴角往上微微翘着,神情没有一丝防备,仿若天真的孩童,再无那些可怕的算计。
倘若见到他此时带着如此满足幸福的睡颜,怕是无人会信此人便是手段耸人听闻的夕影门门主。
若不是就在这别苑的一处还住着被他废去武功的他的亲生父亲,只怕连自己也要忘了吧。
他的发还与自己的乌丝纠缠着,缠得那么紧仿若永生永世都不会分离。
但是呢……
纤纤玉手爱怜地撩起,抚着绞缠的发,却在下一刻蓦然发力,断下一缕青丝,无依无凭缓缓坠落在锦被上。
栖雁起身披上衣衫,梳了梳长发,居高临下,俯身再细细看那人,似要将那眉那眼都记个清楚。
牵唇浅浅一笑,仿若游丝,又拌着无穷苦意。
秦昕上苍既安排你我相遇,又何必生得我们这样的性子,这般命运是苦是甜?
不悔么?
娘,今日女儿终于有些明白了。
只是,却恕我不愿重复您的命运。
所以,秦昕……
再见了。
转身而去,竟似无半点留恋。
当伊人跨出阁楼的一刹,床上的人却坐起了身,双眸无一丝刚睡醒的迷茫。
骨节分明的指,抚过还沾着那淡淡幽香的枕被,似要将那香气握住,却只捡起那被割断的青丝。
慢慢摸出个香囊来,里面存着初见时她悠笑着留下的断发。
本以为缘定今生,却原来发断竟是缘灭情断么?
无声一叹,两束发被归置在了一起,有他的,也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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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
出了‘寄海阁’未久,却突被一低沉男音叫住,栖雁止了步,转身带着无奈和浓浓倦意,叹道:“随影。”
随影衣衫染霜,神色中竟也带着几分疲惫,竟若一夜未眠,几个纵身跃到栖雁面前,手紧紧握着,眉头拧着,一时间却是难以启口的模样。
“随影你……”顿了顿,栖雁终是先开口道:“冰凝已与你有鸾凤之盟,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抿了抿唇,随影艰难道:“郡主您果然要走了么?”
昨夜随影将事情前后反复想了想,便猜出秦昕会如此失态,定然与栖雁脱不了关系,再加上近日其所为之事,她必是知晓了什么……
其实瞒住栖雁随影亦不好受,但…终是无奈…
“那主子呢?”昨夜,他们不是……
“秦昕?”栖雁只觉麻木的心又揪了下,却笑道:“不怎样啊。”
“郡主!”
相较随影的激动,栖雁显得愈发淡漠平和,“随影,你可知这世上有些人注定不能相携同路?”
清浅的一笑,让看的人不由心疼,“或许他们能一时在一处同赏风景,最终却仍要各走各路,不论那风景多美多好多令人流连忘返,但…道不同终究还是要分离。”
“郡主,主子他…他不是会轻易放手的人,您……”
“是么?”栖雁幽幽一笑,“随影你以为凭他之能,在我醒了那么久后当真会依旧好眠么?”
随影一愣。
栖雁笑道:“保重。”
飞身而去,徒留惊鸿倩影。
“郡…主。”
气喘吁吁跑来的冰凝见状跺了跺脚,回身问随影道:“究竟是怎么了?”
随影未理她,仍望着栖雁离去的方向,眼中的复杂令冰凝的心猛地跳了跳。
哪里,是哪里不对?
为何突然闷闷的,那般不适?
是…因为郡主有一声不吭的丢下自己走了?好似又不像……
只是这人原来也有这般表情,全不似对自己的不耐烦……
唉,冰凝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甩甩头,冰凝理理思绪,蹙额道:“郡主她……”
未等她问完,随影却已抽身往‘寄海阁’而去,只留一个小小的纤弱人影独立瑟瑟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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