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日夜里,一辆马车飞驶而来,刚于楼门前停稳,离木已从阁台上飞身而下,跳入车中,再飞身而回时,双臂中多出一年近不惑之高瘦男子来。那男子当即被带去为离源诊脉,谁知诊着诊着那把脉的手竟不住颤抖起来,开口问诊离源近来症状时,声音沙哑似有什么如鲠在喉。
宣公子一见,亲切的嘱咐离源好好休息,叫那男子去他房中详谈。铃儿自是留下照顾离源,这些天常眺望楼外的人已从离木变成了她,只不知在看些什么。
那男子几乎是靠离木扶着才到了宣公子房中,刚一进屋便跪倒在地,连称不才,责己无能,离木还未发作,他就在宣公子冰冷的眼神中禁了声,哆嗦了半天,终于支吾道出那毒恐为‘涸雪’,他只在书中见过且诉之不详,更无解法。据说中者肝脏日益僵硬,血再难凭其而制,血流不顺,则心脉俱损,气息急时血涌而上入喉中,呕血等状皆因此而生,最中血液干涸而亡,故‘涸雪’本是‘涸血’也。
一席话说完,房中静至针落可闻,那男子只觉头皮发麻,勉强再开口道:“离大公子之毒似已有所抑,应是‘杨枝水’之效,‘杨枝水’乃神医燕昔所制,且神医燕昔名闻天下,世人皆知‘燕昔若愿伸素手,阎王殿前且留人’,故属下以为若可寻得燕昔诊治大公子的病或可有望。”
宣公子与离木听后,非但未见展颜,眉反皱得更深了,燕昔行踪不定,无人知其定所,一时去哪儿求治。无奈宣公子挥辉衣袖将那如蒙大赦的男子打发了出去,再与离木共商广布人手,寻燕昔下落。
那夜之后,离源被令卧床静养,铃儿对他照顾得更加无微不至,眺望楼外的次数也愈加频繁。随着离源症状愈发严重,铃儿眸中忧愁之色也日益加深,终有一日,离源在床上喝粥时突然呕血不止,铃儿见状大急,上前扑于床边哭道:“源大哥,你你还好吗都是我不好呜呜是我害你成这样了”
‘砰!’的一声门被打开,离木脸色铁青,大步迈向铃儿,握住其手腕,一把将她拉起,厉声问:“你做了什么?”
铃儿正哭的伤心,又见离木此时仿若恶鬼般凶狠,有些骇住了,一时竟答不出话来。
“二弟,咳…咳…快…快放手。”离源见状,勉励出言阻止。
离木急怒之下,听而不闻,握着铃儿的手愈加用力,恨不能将其折断,大声道:“哥你被这妖女骗了,殿…宣公子早觉出她神色有异,必有事相瞒,要我留心。这些日子我暗中盯着她,发现她用草鸮与人传书,这便是一般江湖人也不会的,她又常眺望楼外分明在等什么人,说不定是想里应外合做什么!你说我大哥的毒伤可与你有关?你究竟做了什么?”
离源听后有一瞬呆愣,铃儿这些举动,他竟从不曾觉,想着与铃儿相识来的总总,只觉其天真无邪,内心愿信她绝非怀有歹意之人。可多年的习性所学都让他无法在这般情形下再为其辩解,那‘里应外合’四字如刀插进心中,想到铃儿也许是利用自己欲对殿下不利,只觉那痛竟连毒发时也比之不上。
他的犹疑铃儿自是瞧见了,那一刻她只觉心中冒出从未有的酸涩,好似先前哭得泪其实全流在了心里般,那么酸,那么涩。
两人在这刻一同呆滞着,无人留心离木正暴怒咆哮着,手上力道愈加不受控制起来,离源未觉,铃儿亦恍若未觉。
突然,劲风驶过,一条粉绫绕在离木腕上,离木吃痛放开铃儿,运气于掌反手相击。粉绫滑若游蛇避开掌风,却勾住铃儿纤腰似要将其卷走,离木如何能依,脚下迅移,连数出掌皆逼向粉绫来处,来人终难再躲,身影一晃现于房内。
此时,宣公子亦闻声而来,只见一削肩细腰,俊眼秀眉的粉衫佳人正与离木对峙,似是势均力敌之态。一旁铃儿脸上犹带泪痕,对眼前之事视而不见;床上离源唇角血迹未干,神情恍然犹在梦中。
“究竟怎么回事?离木且先住手,姑娘究竟何人?”
清冷的声音唤回众人的理智,粉杉佳人与离木对看一眼双双撤手,铃儿亦终于清醒过来,愣愣看着眼前人道:“铭烟姐姐?你怎么来了?”
粉衫佳人微一叹气,白她一眼道:“你说呢?还不是随他来的。”转头朝向门外,略高声道:“戏都完了,还不出来。”
话落,只见一手持玉笛的白衣少年悠然入内,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一身飘逸的出尘俊采,眉宇清睿,带有自成一格的内敛神态,双目炯炯犹如星灿月朗。虽是男子却似比女子更俊秀夺目,铭烟本是妩媚佳人在他面前却少了分灵慧,铃儿虽秀美与之相比却失了分神采。但其虽俊秀却不显阴柔,反觉英气勃发,气韵高洁不可亵渎其丝毫。
他进得屋来,不急不徐地逐一打量屋内之人,移目至宣公子时微一停顿,两人视线交对,心中都是一赞。
一人心赞道:‘玉雕华面,尊贵自成’。
一人心赞道:‘丰仪绝伦,似仙出尘’。
可也只是一顿,他便又别开了眼去,只留下宣公子仍怔怔看着他,不知想些什么。
“呀,铭烟的武功近来似又精进了,身姿轻盈竟不似与人过招,到像是翩然起舞一般。”温柔和煦的声音似瞬间可将浮躁、焦急等情绪驱散,使人安定下来。
连离木都因这让人如沐春风之声有些怔愣,可铭烟佳人却只斜觑了那谪仙少年一眼,‘哼’了一声便不再理睬他。
那人却也不恼依旧温婉带笑,只在望向铃儿,见其狼狈之态时,眼神微暗,又在瞬间隐去,柔声对她道:“铃儿伤着了么?过来让燕哥哥看看。”
铃儿自他一进屋起目光便未曾离过其身,微显欢欣之色,此刻得闻其言,却又募得大哭起来,跌锵着奔向他,扑入其怀中,万分委屈道:“燕哥哥你总算来了,呜…呜…我一直…一直在等你…你怎的才来…呜……”
“都是燕哥哥不是,乖,别哭了,啊。”少年边抚着她的背,边柔声安慰道。
“咳。”宣公子轻咳一声,非是他有意破坏这感人重逢场面,只是向来神志清明的他此刻对眼前徒生的变故,实是有些茫然无措了。思索了一番,他上前一步对谪仙少年抱拳,谦和有礼道:“在下宣偌,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可…可是铃儿兄长?”
“宣偌?”少年轻轻玩味低喃,星眸一转,似瞟了眼床上的离源,勾起朱唇,笑的莫测,似带讥讽,再开口却依旧彬彬有礼,温婉怡人,但却使素来神情泰然自若的宣公子,面色一僵,一旁的离源、离木更是霎时呆若木鸡。
只见他亦上前一步还上一礼,雅笑盈盈,一字一顿道:“鄙人不才燕昔。”<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