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锦衣卫看他说出这么多东西,信了七八分
“兄弟,只怕你来晚了,这第一道和第六道都是我们的人,中间却还有刘千总和万千总的人,你只怕是来不及了”
“不妨事,我去得晚了,石叔也能给安排进去”陈百齐赶忙递过五十两。
“检查他”这个锦衣卫是个百户,手一指,就轮到陈百齐了。
那检查牙牌和收身的人自然奉命,忙得不亦乐乎也没听清楚陈百齐说什么,那个百户自然也没空盯着陈百齐,继续维持治安和收钱去了。
吴漫天和七宝看见陈百齐如此机灵,居然利用对头的名号挤了进去,纷纷乐得笑出声,也不排队了,就在旁边找了个馆子,等陈百齐。
陈百齐想着,刘源倒是自己见过,报错名号也无妨,就一边顶着读书人大骂“有辱斯文”插队到了第二道关口,报了万千户大人名号,递了银钱。
运气不错,第二道关口如法炮制,给他放行了过去。
到了第三道口子,却看见有一个千户衣着的锦衣卫坐在一张椅子上喝茶。估计就是那万千户了。
陈百齐深吸一口气,想好了说辞就凑了上去。
“军爷,军爷”
依法炮制递了孝敬银子。
“你大呼小叫有何事?”钱依然是收的很快。
“麻烦跟万千户讲一声,我是石魁石千总的亲戚,石叔说要是进国子监有何障碍,到了这里得寻万千户报名字”陈百齐低头哈腰,耽误了不少时间,只希望这军爷快点递过话。
“你等着”那锦衣卫跑去汇报了。
陈百齐暗自求保佑,锦衣卫到了这个时候应该比较腐烂了,那刘源一看就是好人,那他的对头必然携手抱团,蛇鼠一窝,希望能卖这个面子。
结果那个千总依然坐在那喝茶,跑过来一个锦衣卫百户。
“你是石魁什么人?”
“禀军爷,石魁是我三叔,我和石金岩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陈百齐想,那天形势如此不利,石魁依然要救助石金岩,可见石金岩在石家份量颇重,还好谢谢你临时大喊三叔,不然我也捋不顺你们家啥情况。
那百户跑去回禀了半天,终于施施然走过来。
“规矩还是要守的”
“明白,明白”陈百齐立马递上五十两银票,结果那百户手都不收回去。
陈百齐又一边赔笑一边从身上再拿出五十两银票。
那百户才收回手一指
“检查他”
这一声犹如天籁,陈百齐备着的钱所剩无几了,终于过了这一关。
气喘吁吁跑到了第四关,已经隐隐听到上面又高呼了一顿万岁,看来朱元璋和朱标已经走到了,麻烦了,皇上可不会等读书人。
陈百齐挤到前面,看见刘源居然在认认真真组织排查身份,自己插队又被锦衣卫推回去,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呼喝到。
“刘叔,我在这里!”
刘源寻声看去,一眼就认出了陈百齐,却厉声喝道。
“大呼小叫做什么,排队!”
陈百齐万万没想到刘源居然秉公执法,这还不如贪官了,这么磨蹭下去,只怕刘源这一关就过不去了。想到辛辛苦苦到了这里,居然要棋差一招,想到郭林和青青会无比失望,不由难过起来。
刘源一边维护治安,一边组织排队阵次序,虽然比前面几道不知道快了多少,但是架不住排队的人多啊。
过了一会儿,刘源走到队伍后面来,指着陈百齐骂道
“读书人大呼小叫,简直有辱斯文,你给我过来,登记牙牌,事后我要国子监除了你的读书人身份”
这话一喝,场间更加安静有序了。
陈百齐恨他阻住了自己,不甚恭敬的慢慢走出队列,拿出牙牌,反正自己在国子监只是挂一个待读,倒是无所谓。
“快点,再磨磨蹭蹭,我就责罚你十大板子”
陈百齐心里更恨了,枉你还跟我娘那么亲密,酸菜也吃那么欢,现在来给我耍威风。但是民不能与官斗,这是这个时代普遍道理,只好跟了上去。
哪知刘源带着他快步从队伍后走到前面也不停脚,直接走上了第五关。检查都省了。陈百齐这才反应过来,满心欢喜的快步跟上。
“原本以为你上不来了,这石魁你们得罪太狠,万笑跟他穿一条裤子,你是如何上来的?”刘源嘴上是问,脚下却快步不停。
陈百齐把如何上山一说,刘源笑出猪声音来了。
“亏你想得出来这法子”
两人片刻就走到了第五关,众人一看他紧随刘源大人身后,也无人敢出声拦阻,依旧是不用检查通关。
“最后一关石魁亲自在,如何过?”刘源其实心里有了法子,却想考考陈百齐。
陈百齐立马说道:“我先插队,刘叔你阻住石魁视线,只需要纠缠他一会,我就正常检查通过了”
“过不去,你太小看石魁了”刘源摇了摇头,“今天能上去多少人,哪些人,他们都内里定好了,经过石魁手里,一个也不会错,你以为真的是排队呢,那是演戏”
“啊?”陈百齐有点绝望了
“我听你娘讲你这次是要求天子赐婚,你可有把握?”刘源认真问道。
“原本是有八九成把握,但是没想到上个山这么难,现在我真的想不到办法过石魁这一关了”陈百齐有些沮丧。
“那我带你往上走干什么?”刘源笑道。
“是啊,还是想好了再上”陈百齐停下脚步,可是眼看随时国子监要关门了,自己越发着急,根本想不出办法。
“快跟上来”刘源催道。
陈百齐福如心至:“刘叔,你有办法?”
“你要记住,任何事情都不是表面看的那么简单,都要付出代价。我今天就想看看你有没有可能求得天子赐婚”刘源笑道。
“刘叔,你快说,快到了,我只要上得去,诗词自有把握技压群雄”陈百齐眼看已经看到了队伍,却还没听到办法。
“你跟着我就是,等会自不会有人拦你”刘源镇定的说道,“代价就是我要脱下这层皮了”
陈百齐猛然明白了要牺牲什么,但是他推拒不了,感动之间说了句奇怪的话。
“以后有陈家自然就有刘家”
“哈哈哈,你倒是狂妄”刘源晒笑道。
两人也不排队,直接往里头走去,石魁自然远远就看到了陈百齐和刘源,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左手一举,身边立马围过来两个百户。
他指着陈百齐说道。
“阻住此人,谁都可以过去,他想过来,杀”
“是”
刘源带着陈百齐一路走到检查口,没有人拉开路障放行。
刘源顿了顿,自己拨开路障。
“刘大人,莫要让属下难做”
一名百户拔出刀子,瞬间若干锦衣卫拔出刀子。
“好大的胆子,锦衣卫的规矩可以向上官拔刀?”刘源怒斥道。
“刘大人,您跟石大人的事情,咱们心里都清楚,还请不要为难小的”
“这是我刘家的子侄,确实跟石魁不对盘,你们给石魁表忠心无妨,最好不要卷入我和石魁之间,你们可还记得我外号”
众人如临大敌,但是刀子已经垂了下去。
“跟我走”刘源说道,“我看今天谁敢阻你”
陈百齐看见刘源直接硬刚,心里格外沉重。
“刘源,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敢再往前走?”石魁厉声喝道,状若疯虎。身边还有十来个锦衣卫也拔出刀来。
刘源不再多说,也拔出了绣春刀,但是却第一次停下了脚步。
“锦衣卫至今虽有内斗,却从未刀兵相杀,且不说你们是否我对手,皇上如今就在国子监,你等敢动手?”
石魁眼看左右又犹豫了,刀也放下了,立马喝道。
“我不与你斗,今天谁都可以上去,就这个人上不去,你敢拦我就是你阻我执法,残杀同门,你刘家一门多少脑袋?你想清楚了”
刘源往前逼近几步,陈百齐也紧跟在后。
“此人确实是我刘家子侄,既然有待读资格,前面五关都已放行,我偏要他进去,你想清楚了?你石家多少颗脑袋,你莫非以为可以一手遮天?都指挥使大人也任由你糊弄?”
石魁不再出声辱骂,只是不肯让开,他身后的诸多锦衣卫尤其尴尬,刀全指着地上,心里很想让开,闹大了确实不占理啊。但是石魁不让,他们就都不敢让。
刘源也不强行上去,往通道上一站,这下可好,后面检查完的人一个都过不去了。
双方僵持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个内侍跑了下来。
“怎么啦?你们造反啦?怎么把人给堵住了啊?”
这时一个锦衣卫赶忙凑过去说由头。
这个内侍脸白一阵红一阵,他本来跟石魁关系要好,自然护着石魁的,但是刘源这一挡,还有若干送了银子或是家世不错的人没进来啊。
这收了银子不办事,这是要出大问题的啊,朱元璋反腐杀官犹如杀鸡,这些内侍哪里敢闹大这件事。
于是赶忙跑到石魁那边反复劝说。
石魁权衡了轻重,确实别说他,事情闹大了整个石家也背不住,只好恨恨而去。
“你叫什么名字?快进来啊”这个内侍打了个圆场。
陈百齐朝着刘源施了一礼,然后匆匆踏进了国子监大门,随着身后稀稀拉拉跟着几十个人进来以后,哐的一声,门关了。
终于千辛万苦进来了,陈百齐把牙牌递给国子监官员,在引导下进入了大堂一个位子跪下。
“人来得差不多了把?”朱元璋一看,往年诗学会都是一千来人,今年稀稀拉拉不到四百人,心里乐呵了,宋衲你这小老儿,叫你逼我,你非要我开,我就给你砍掉一多半的人,今年也不许那么多奖赏出去了,哼。
这就是帝王和文官之间的斗争,相互总是要有一点让步,但是朱元璋到底是开国皇帝,哪里让了步就在哪里要找回来。所以宋衲也无奈,好歹今年还是赶上了。不然今年取消,明年取消,只怕从此就没了这一文化盛世。
“太子,你来主持吧”朱元璋不通诗词,还曾经被文人耻笑过,自然也不太喜欢文人,只是来坐镇一下,往年也都是太子主持。
朱标朝朱元璋施了一礼,就开始主持起来。这第一项就是群臣奏对,何为奏对呢,就是太子代皇上提问,底下学士学子有答案的举手手回答,直到太子满意。
“众卿,今日第一条是:我大明朝如何让八方四海稳定,富足啊?”
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举手答奏的大有人在,陈百齐站在靠后的位置,有点偏僻,连忙双手捧着牙牌举高。
可是朱标压根没看到,被点起来回答的大多是前排和中间的。这也是皇帝和群臣心照不宣的一个游戏,群臣把自认为最好的才子留在前排,次一点的就是中间,最差的自然最后了。
朱标连点了五六个,有说无为而治的道理,鼓励减税免税的;有主张进一步追击蒙古,耀武扬威的;也有说推广儒学,提高忠君爱国思想的;每有一个人讲到一点,举起的手就放下去许多,因为要讲的一样,为了避免重复就有了这一规矩。所以站前面的实在是优势太大了。朱标听完了这些老答案,每一个都鼓励几句,但是却一直在看手,如果还有不同思想的,那就选前面一点的来讲,一般都讲得更加系统更加流畅。把所有优秀的思想都听到就是集思广益的帝王该有的明君举动。
就这样一边听一边点评鼓励,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殿上已经无人举手。朱标虽然没有什么思想上的更新,却感觉,嗯,天下英豪皆已纳入囊中的感觉。正准备进行下一个话题,结果看见一角落跪着一个小孩,依然举着手,按惯例可以不理的,位置太偏了。但是朱标性格很好,就点了一下陈百齐的位置,你也来讲讲吧。
“谢太子殿下,学生国子监待读陈百齐”陈百齐堪堪站了起来。
“你有何见解啊?”朱标看他年轻,内心只打算给他讲个几句,就鼓励几句打断他,就下一个话题。
“殿下,刚刚众位高论都已经把方方面面讲得很细了,不过却没有给殿下指出一个核心重点,学生只有六个字仅供殿下参考”
“速速说来”朱标想到,嗯,给他最后一句话就行了。
“少年兴则国兴”
此言倒是从来没有人提过,殿内稀稀拉拉有一些小声音开传出,多半是批判的。
“这个倒是今天众人不曾提过的,你再讲细一点”朱标开始给时间了。
“是,殿下。少年指的是全天下弱冠之前的孩子,他们因为家庭不同,或开始读书,或开始耕田,或开始放牧。而这每一行,浅则十年,多则一辈子就干这一件事了,这就是老百姓所说的活计,也就是他们安生立命的本钱。那么我大明究竟需要多少人放牧?需要多少人读书?需要多少人耕田呢?如果一行业多了,就会变得竞争激烈,产出之物就会贬值,所以就有谷贱伤农的说法。那大明如何富强呢?自然是殿下统计好人口,按城池大小人口数量分配好他们的工作和任务,下面的官员以此类推的分配任务下去,有序的生产和生活。那每一个少年都妥善的有培养,有发展方向,该干什么干什么。国家自然就有了稳定的收入和来源。所以抓大明的未来就要抓这些少年,培养好分工,一旦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该做什么,就会像水车自己转动一样,产生价值。但若是国家一直在解决一些现有的问题和矛盾,忽视了这些少年的培育,他们就会成为新的问题之源。如果积累矛盾不加以解决,新生的矛盾不加以扼制,国家就会动荡。所以学生的建议是,抓好少年的专业技能培养和统计。帮助他们参与国家的生产生活。国家暂时乱一点,或者暂时问题得不到解决,但是有皇上龙威在此,百万忠心大明的将士在此,乱不延未来,后面的治理压力就少了很多。所以学生还有六个字作为结论,少年强则国强”
朱标细细听着,直到陈百齐讲完还意犹未尽。朱元璋却开口了。
“你站前面来,站到朕看得见的地方”
殿下跪着的国子监学士窸窸窣窣得又是一阵声音。一个内侍走到跪在第一排边上的人,一指,他就到中间去了,陈百齐就到了第一排,虽然站在最边上,但是已经是入了皇上的视线范围之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