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最后,我很认真的问师兄,问他有没有见过我的娘。
师兄点了点头,回答说,他很希望没有见过,不过,非常不幸地是,他是见过的。
我很是高兴,忙问他我娘是不是长得很普通。
他考虑了很久,回答说,不普通,非常不普通。
我于是放心了,我想,按照师兄的说法,我娘怎么着也不会比狗剩他娘差,那我以后至少也不能比狗剩差。
几年后,师兄有一次喝多了,很是认真的对我说,我娘长得实在是太不普通了,她那叫做糟糕,而且……是非同寻常的糟糕……普通,是万万不能形容她的……
不过当时,我还并不知道师兄的画外音,所以,很是沾沾自喜了一阵子。
父亲的病时好时坏,反复不定,师兄的面色愈加凝重,屋子里的药味也一天比一天浓重,我开始感觉不安。
窗外老槐树地叶子开始枯黄飘落的时候,父亲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临终前,他拉着我的手,静静的看我,慢慢的叹了口气,他说他快要走了,他要去见叶家的列祖列宗了,他允许我的儿子可以不再叫做叶恢,他说几百年了,叶家的子孙也该可以解脱,也该为自己而活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不能明白他地意思。
他最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不孝子孙的名头,他不忍我背,就让他为我背了算了!
师兄轻轻叹息了一声,对父亲说:这么多年,你终于还是想通了,想通就……
那天的天气非常的好,天空是碧蓝碧蓝地,庭前的桂花香地甜馥馥的。
父亲死后,师兄带着我离开了那座小小地村庄,那年,我刚满六岁。
师兄是个潇洒而落拓的人,跟父亲截然不同。他地手边总有用不完的金钱,他吃最好的,穿最贵的,醇酒美人长相伴。他长得很是普通,却有一种自然的雍容风流气度,因此,无论到了哪儿,他总是人群中的焦点。
他极少提及我的父亲,偶尔提起,总是现出惋惜之态,他说,我的父亲终生都为家规教条所束缚,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连娶妻都不能自主……
后来我才知道,辉王朝是因女子而亡,痛定思痛之后,祖宗才有了一条近乎荒谬的家规,那就是娶妻不得娶美,以免沉溺于温柔乡中,浑然忘却了国仇家恨。
当时师兄便冷笑的说,亡国者不思自身过失,而积怨于女子之身,原就是一件极可笑的事,如此愚昧偏还传之后代,更是可笑无比。
他摸摸我的头,一本正经道:你的祖宗世代皆娶丑女,到了你这一代,可得好好补一补昔日的遗憾呵……
那时候,我已渐渐大了,再不会像昔日一样说些傻乎乎的话。我懒懒的瞄了师兄一眼,不予理睬,心中却暗暗的下了决心,将来,我定要娶一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佳人……
师兄很少强迫我学什么,也极少在家,我渐渐觉得无趣,于是爱上了游荡。
十岁那年,我在街上遇到一个小乞丐,他又脏又臭,却有一双倔强清亮的好眼,他将鸡蛋砸了我一头一脸,我于是将他捡了回去。
梳洗完了,我发现他竟是个极俊俏的孩子。非同一般的俊俏,也非同一般的倔强。
他说,他叫楚青衣。
以后的三年时间,我热衷于捉弄他,看他狼狈不堪却依然倔强的昂着头。他很是聪明,他的武功一天天的好起来,以至于我捉弄起他来开始觉得力不从心。
我开始静心习武,那几年,我们都像疯了一样的习武,彼此捉弄,斗得不可开交。
师兄却总是笑吟吟的在一边看着,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
十四岁以后,我对捉弄他失去了兴趣,我开始学一些杂学,琴棋书画乃至医巫乐工。十五岁的时候,师兄受了重伤,他离开江湖,带了我们寻了一处幽静的地方隐居起来。
那年春深,师兄提前为我行了冠礼,他问我想要什么字。
我沉吟了一会,其时窗外繁花似锦,春深似海。
我沉默许久,答道:飘零!
一枝勃发而知春,一叶飘零而知秋。世事轮回,如是而已。
从此,叶恢,字飘零。
十八岁时,师兄故去,临终之时尤且笑吟吟的,他说,无憾……无憾……
含笑撒手而去。
我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过分的伤心。楚青衣抿着嘴,跪在师兄灵前,很久不发一语。他十五岁了,出落的越发的俊俏。他是我名义上的徒弟,却对师兄有种说不出的孺慕。
我看着他,很有些皱眉,我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他。师兄故去了,这个世上,除了他,我已再无牵绊。不过,我也并不想要牵绊。何况,我们从来也并不对盘。
他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于是我们开始在灵堂上争吵,最后上演了全武行,他拂袖而去,我转头最后看了一眼师兄,他依然笑吟吟的,一如平日看到我们争吵时的模样。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挥一挥衣袖作别师兄,我飘然下山,轻松而悠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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