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微微的怅然,忽然便想起了萧青臧所说的“将人及己”。
她倚在软榻上慢慢的翻看着明嫣取来的名册,名册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名和简略的身世,一行。短短地十数字,代表了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如花的女子最为美好地青春光阴。她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明嫣笑着端了茶给她:“娘娘在想什麽,怎么又叹气?”
她于是笑笑:“很久以前,我曾对一个人说。若是叹气叹的多了,人会短命!”
明嫣闪了闪眼:“那娘娘就该少叹些呵!”
“他也一般的这么对我说……”她笑起来,眼中有些怀念。
“我对他说,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心中便恍恍惚惚的,不由得便想起那日夜宴凌云鸿所转告的那番话来,毕竟是再也回不去了呵……
明嫣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只是低声道:“娘娘。今儿天好,外头春风吹着,花香袭人的。我叫人帮你挪了躺椅出去坐坐罢……”
她摇了摇头,笑起来了:“傻丫头,我若拿了躺椅靠在了外面,怕也等不得明儿,后宫中便都知道我是如何失礼失仪了。”所谓地母仪天下。
明嫣想一想,忍不住也叹了口气,道:“做皇后可一点也不好玩!”
宁宛然忍不住笑起来,便问道:“棠胜苑可有意思?”
明嫣顿时神采飞扬起来,挪了个锦凳坐在宁宛然身边。比手划脚地说了起来。宁宛然听得直笑,笑得够了才拍拍明嫣的肩,有些感慨:“让你进宫真是闷坏了你了……”
明嫣正要答话,忽然抬头看到萧青臧不由愣了下,她虽不如晴儿那般畏惧萧青臧,毕竟心里也还是颇有些忌惮地,急忙起身行礼,乖乖的立在一边。
宁宛然有些疲惫的起身行礼,示意明嫣退下。才淡淡道:“皇上如今来臣妾这里,倒是越来越悄没声儿了,臣妾心中当真是怕得紧!”
萧青臧没有答话,只是伸手取了名册翻了一下,没头没脑道:“多裁撤一些罢,宫中的人实在也太多了些!”
她点了点头,慢慢道:“有些女子年纪已然不小了,此刻出宫,生活也是难以为继。她们在宫中已有多年了。皇上也该体恤一二才是。臣妾的意思。皇上何不查访一下百官臣工,若有鳏居无嗣的。可统计了,递了折子来,臣妾便在这宫中择愿者配了与他……”
他抬了下眼:“梓童做事,素来深得朕心……”语带嘉奖,声音却是冷冷淡淡地。
她苦笑一下,被他的眼光看得有些发寒,心也拎了起来,不由得便挪动了一下身躯。
“上官今儿又入宫了,很说了一些莫名的话……”他不紧不慢又道:“朕告诉他,让他早些带了楚青衣走地远远的,莫要再惹事了……你……也一样……”
她垂下眼,觉得更加疲惫,我不是宁馨儿,却要背负属于她的使命,这个使命深深的掩藏了很多年,我一直毫不知情。直到在那个大雪初晴的下午,被南国温文尔雅的帝王毫不留情的给揭了开来。
那些话……也同时抹去了她对这个世上所谓皇帝的最后一丝幻想。
“我累极了……”她听见自己这样说着,语气中带了深深的倦怠。
“自小偶然听戏,总是听见人说你方唱罢我登场,当时只觉得热闹得紧,从来不会多想别地。可是有一日,我忽然发现……自己竟成了那戏台子,你唱罢了他登场,周围多少的人在看着,都是在看戏,其实却没谁会去想那戏台子……唱的人累了,还能下去休息一会子,戏台子累了,又能去哪里休息……”
她伸出手,缓缓取过桌上的茶盏,慢慢的喝着,神情宁定,温和道:“皇上,岳漓涵前儿刚刚唱完了一出,今儿您也终于忍耐不得,登了场了……”她忽然冷笑,阖上茶盏,扬眉傲然道:“难道我便是那好性儿的,由得你们揉圆搓扁不成……”
她慢慢的抬了手,缓缓将茶盏放回桌上,却有意无意的偏了一下,只略沾了桌边便松了手,茶盏便直直的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地响,裂了一地。
“大不了玉石俱焚而已……”她柔声道,嘴角却泛起了一丝笑,冷厉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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