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兴华哦了一声：“谢谢小霍，我自己来。”他转身去提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粗大的玻璃杯，杯壁已经茶渍渲染得有些黑黄。他伸手去接霍旭友手里的暖瓶。霍旭友提瓶的胳膊往后撤了撤，没有给他，说：“我去给您刷下杯子。”等把杯子拿到手，他下手里的暖瓶。吴兴华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在家刷过了。”他还想说么，霍旭友已经拿着他的杯子走出去了，他嘴角咧了咧，像是笑的样子。
热水间已经没人了。霍旭友开水龙头洗刷吴兴华的杯子，怎奈茶垢坚实，凭他使了劲，茶垢就像长在了杯壁上。杯口不是很大，他只伸进去三个手头，把手弄得生疼了，茶垢继续厚厚的存在。他忽然想到母亲次刷茶碗时，身边总着一包碱面，母亲用湿的手往碱面上一，然后用沾满了碱面的手抹拭茶碗，用水一冲，茶碗变得瓦亮。他觉得碱面可能是茶垢的天敌，心乐默默地记下，想，等下班后去趟店，买包碱面，买个暖瓶胆。
吴兴华的杯子到底没刷干净，但毕竟是洗过了，比原来亮了许多。见霍旭友来，吴兴华呵呵一笑，像是自我解嘲：“我平时不大刷杯子，把喝过的茶叶一倒，接着用，还说，我这杯子实有时间没刷了，等哪天买瓶罐头，吃了后换个新杯子。”在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盛罐头的瓶子废物利用，往往成了喝水的杯子。
霍旭友马上想到成瓶的罐头，一排排的在货架上，有苹果的，梨的，山楂的，肥桃的，它们切成了一块一块，浸泡在酸甜可口的汁液里，散发着迷人的诱惑。他禁不住想吃罐头。
霍旭友愣神的功夫，吴兴华已经抓了一把茶叶进了杯子里，弯腰要提暖瓶。霍旭友醒悟，哪允许他去这事，麻利的抢了暖瓶倒水。吴兴华拧好玻璃杯盖，拿在手里上下摇晃了几下，说：“处长来了，我带你过去趟。”
“又麻烦您了吴处长，下班后我请您吃饭吧。”霍旭友内心实动。
吴兴华没有答，只是笑了笑。他开抽屉，拿了一份文件，很认地看了看，又拿笔在上面画了一下，对霍旭友说：“走，跟我一块儿过去。”
出了屋门，吴处长领他朝早晨上班时碰到的老头走的那个方向去，他心里就产生了一种莫的恐惧。没有出乎霍旭友的意料，吴兴华推开走廊尽头那扇门的一霎那，透过吴兴华肩膀上的隙，霍旭友看到那老头正端坐在朝向门口的一张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像在考么。一副眼镜立在他的鼻尖上，加上没有笑意的脸庞，就像一个雕塑。
吴兴华喊了一声曹处长，老头没有何的生理反应。或许已经熟悉了老头的派，吴兴华径直走到老头办公桌前：“曹处长，前时间处里印刷制度汇编的事儿，我们拟了几条后续意见，您过目下，看还有哪些正和补充的地方。”
霍旭友跟在吴兴华后面，他知道了老头姓曹，是育处的正处长。加上老头面无表情的表现，他内心紧张了，只是默默地站着，脸上带着笑，双眼紧紧地盯着老头，他想通过自己脸上表现出来的热情引起老头的注意和过问。他看到，吴兴华把文件到了老头面前，老头像有了意识的抬手抠了一下鼻孔，漫不经心的应了句：“不是么大事儿，你们量着办好就成。”老头的声音有些嘶哑，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嗓子有疾，反正听得不好听。
“是不是要上行长会通过一下。”吴兴华说得很淡定。
老头捏着自己的鼻子使劲往外喷了两下气，伴随着不甚晰的声音：“不要，去年会议通过的。”
吴兴华转身，像是突然意识到么，又转过身去，了一下嗓门，提高了声音：“哦，曹处长，忘了介绍了，小霍，刚分派来的大学生，到我们处工作，昨天刚宣的，昨天你在外出差，一早我给您带过来了。”他又转过身了一下霍旭友。
霍旭友一直盯着老头，听到吴兴华介绍他，不等老头出么反应，立马向前跃了两，以非常亮的嗓门道：“曹处长好，我霍旭友。”说，他弯下腰去，非常恭敬的给老头举了个躬。等他直起腰，眼又扫过老头的时候，老头表现的还是异常平静。十几秒的气凝固之后，老头着头，连说了两个好字。
“您看？”吴兴华接话，他的意是征求老头对霍旭友的岗位排。霍旭友听吴兴华的话也觉到了同样的意。
老头也好像理解吴兴华的意，垂下眼敛，点了几下头，然后又像叹了口气，轻轻说道：“你排下吧。”很显然，这活就有你吴兴华去看着办吧。
吴兴华没有答，他过头对霍旭友说：“你到我办公室等我一会。”
霍旭友明白他呆在这屋里必然是多余的，答应了一声往外走，还不忘把门轻轻地给带上了。
稍停了会儿，吴兴华说：“曹处，你也知道，咱处里多年没进过人了，办公桌位有限，好不易来了年轻人，我们怎么得想办法把人留住。您看我们是申请办公室呢，还是加桌子？”
老头这站了起来，脸上挂了点笑。他走到办公桌旁靠墙的一个书柜前，伸脑袋往里面看，像是找东，把翻了一阵，不经意的问：“么关系？”
吴兴华明白老头的意。因为这几年来，行机关已经很少进人了，除非有特殊的关系。特殊关系留在机关的人也都进了有实权的处室，像育处这样没有大水的的处室几年不进人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育处8个人，吴兴华45岁的年龄还是最年轻的。对于突然到来的一个年轻人，老头有想法也正常。
吴兴华陷入了沉，对于老头的问话，他还决定不了是否向老头透露霍旭友是许行长的人。如果透露了，老头会为吴兴华为么比他早知道而耿耿于怀，并引发一连串不怀好意的遐想；如果不透露，霍旭友或许得到一个初来者最不公平的待遇，那就等于对不住许行长。吴兴华跟老头从事多年，老头偏执、狭隘、嫉妒的心性和性格让处里的不少人都难得要死，跟老头掂量着说话是处里已经形成的一种流氛围。虽然那么多人对老头意见满满，甚至背后谩骂，但老头的职位就像502胶粘住了一样，移不开、挪不动。老头在育处处长的位子上已经呆了年。
双方沉默了短暂的时间，吴兴华觉得还必要老头的问话，想了想，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么，提高了嗓门：“607王霞病休一直还没上班，的桌子倒是着。”607是育处的一间办公室，该处职工王霞身体不好，经常请假看病，他的办公桌经常是的，以至于桌上经常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老头哦了一声，本没看吴兴华，他为吴兴华没有正面答他的问题心生暗气。停了会儿，着头说：“在王霞那里坐着吧。”
“那排哪个岗位呢？”吴兴华看老头好像同意他提出的方案，紧接着问到。
“等等看吧。”老头说得很随意。
吴兴华明白老头的意，也就是暂时不排岗位。多年的上下级关系，吴兴华从来不反对老头的意见，你反对也没用，老头就靠这拿手的一言堂和唯我独尊的功夫行使着育处的点点权利。对老头的排，吴兴华轻轻地说了声行，马上转了话题：“文件还要曹处长尽快处理下，许行长要得急，要不是您出差，该是昨天送过去的。”。
老头马上正了正立在鼻尖上的眼镜，拿起吴兴华刚给他的文件，稍稍一看，马上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字，递给吴兴华：“没么问题，编辑规章制度，于公于私都是好事，我们不能耽误许行长审批。”
吴兴华明白老头的派，处里拟的文件常常会在他这里呆上若干时日没有批。下级等不住了来催要，往往还他批评的一塌糊涂，么标点了、言辞语气了、逻辑关系了，诸如此，下级草拟的文件他好像从来没满意过。以至于下级没有一个认拟文件的，常常是草草起个纲拿给老头看，凭老头提意见，然后按老头的的意写就是了，目前育处就是这么一个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