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钟后,比分从5:1变成6:1。
又半分钟后,比分变成7:1。
朱鼎预料中的“超级状态”并未消失,反倒越发鲜明,王超在正面对攻中,连续两次强行打穿了朱鼎的防御。
朱鼎将球丢给王超,身躯微蹲,眼神中的桀骜收敛起来,变成了前所未有的慎重。
他一直不想承认王超变强了。
但他一直撑到现在,这局球都快结束了,依然没能等到王超衰弱下去,这就证明,事实恐怕比预料还要糟糕。
发生在王超身上的,恐怕并不是什么昙花一现的超级状态,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超进化。
王超不是短暂提升了,而是永久提升了。
只是……为什么呢?
他蓦然想起了第三局开始之前忽然发疯、被叉出赛场的耿帅。
当时他只觉得莫名其妙,是把这一切当笑话看的,甚至因此推断王超心态已崩,打算赶紧打完第三局完事儿。
但现在朱鼎忽然就想通了。
耿帅哪里是在捣乱?
他分明是在用他独特的方式帮助王超完成这场超进化。
王超太骄傲,也太内敛,看似跟谁都能和睦相处,但实际上,谁也走不进他的内心。
王超是超天才,而每一个天才本质上都是孤独的,是超然于普通人的,是遗世独立的,这种孤独让他永远将内心锁死,无法释放。
而耿帅要做的,就是打破王超这道枷锁,让他真正从高处走下来,走入红尘中。
因为没时间慢慢来,耿帅选择了最极端也最激烈的方式:强行脱他衣服。
衣服是人类生理上的最后一道屏障,人类从猴子进化成人时,最有象征意义的一点就是从裸体变成了穿衣,羞耻感和安全感由此产生。
生理上的安全感与心理上的安全感从某种意义上异曲同工,耿帅没那么大的能耐走入王超的内心,但他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撕掉王超的衣服,让王超在这种仿佛社死般的极端状况下,彻底丢弃掉生死之外的一切心理羁绊。
用耿帅的话,这就叫“越不要脸越好”。
你都被人看光光了,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你都成笑话了,还端什么架子呢?
赶紧忽略掉别人的眼光,开开心心的做自己吧!
如果你把万众瞩目的赛场当成自己独处时的小房间,那你又怎么可能不释放,不自在,不轻松,不随心所欲、游刃有余呢?
朱鼎这时候清楚的听到王超在球台的那边吼了一声,声音很大,歇斯底里,如同嘶吼,与此同时,王超还狠狠挥舞了一下拳头,一股气势弥漫出来,如同丛林之中生死肉搏时杀红了眼的野兽。
惨烈,痛快,忘我。
朱鼎仔细观察了一下王超的眼神。
那是一种略微虚化失焦的眼神。
这当然不是呆滞,而是王超的注意力已经百分百高度集中在比赛上,所以四周看台上的数千观众统统变成了毫无意义的符号,即便落入他眼中,也只当看的是空气。
正如耿帅所希望的,现在的王超只当是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打比赛。
没有外人,所以尽情放肆,想叫就叫,想闹就闹。
这是一种状态。
一种在赛场上能毫无顾忌、超水准发挥的恐怖状态。
这种状态,七年前朱鼎曾在耿帅身上看到过,而七年后的今天,他在王超身上再次见到。
这就是王超“超进化”的真正原因。
……
朱鼎的眼眶红了。
有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在他心头潜滋暗长。
为什么明明要输的王超在这种时候超进化?
六年来,我对耿帅可谓仁至义尽,可在我即将成功的最后一刻,他居然给了我如此致命的一记背刺?
我不能接受啊……
朱鼎仿佛变成了一头堕入陷阱的困兽,不甘等死,必须疯狂挣扎,跳出深坑。
任何一场球他都输得起,唯有这场,他有必须赢的理由。
“我忍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练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
“这已经是我证明自己最后的机会了,我怎么能放弃?”
“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一场普通的乒甲联赛,连王守都让我放松去打,但他不知道,对我来说,这是仅有一次的机会。”
“我大概等不到下一个更好的机会了。”
“那个人……他以后或许不会再收徒弟了。”
“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或许再做两三年的教练,就要退休了。”
“王超在黑桃q最多待一个赛季,明年就会去国家队,到那时候,除非我重返国家队,否则,我还哪来的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击败他?”
“更何况,他进步这么快,明年我真的还能击败他吗?”
“所以,我真的……没有时间了啊……”
“其实我都要赢了。”
“只差一局,只需要五分钟,我就可以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战胜王超,证明那个人当年真的看走了眼。”
“我,才应该是那个人当年的第一选择啊……”
“你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努力吗?”
“你知道我苦苦坚持六年是在做什么吗?”
“我只是要一个证明,一个交代。我不要你虚情假意的给我道歉,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对我示弱,我要的是你发自内心的认错,发自内心的后悔,发自内心的……认同我。”
“我必须要赢,必须要证明错的是你,否则,我这六年的坚持就会变得毫无意义,变成一个彻底的笑话。”
“我输不起啊……”
“你明白吗,小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