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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斯维因的房间之中响起。
“您还真是一点都不慌张。”
斯维因看着镜子里那个左眼有一道狭长伤疤的红发女人,淡淡地说道:“你不是白痴,我也不是。卡特琳娜·杜·克卡奥可不是个会在大街上就随意下手的刺客。”
卡特琳娜坦荡地点了点头:“您说得没错,我的目的的确不是您的性命。”
“有话就说。”
“达克威尔恐怕疯了。”
这件事没让斯维因太过于惊讶,他其实早有预料——上次,他见到那个男人时。年轻时以骁勇善战出名的达克威尔已经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他的肚子都比他要早十五分钟进门。那双原本强壮的手臂也是如此,现在恐怕只能拿得动酒杯了。
“说来听听。”斯维因低下头,开始往自己的胸口左侧挂着勋章。
“不朽堡垒从一个星期以前就开始全面戒严,就连地下那些他们亲自养的老鼠都没放过,被全面禁止出门。人们被强制要求待在家中,食物依照配给,三天之前,就连街道上巡逻的士兵都被取消了。甚至连皇宫内巡逻的士兵都被减少到了三人一组。”
她说着,眼神中开始露出难以言喻的恐惧。斯维因看见了她的这幅神情,心中一凛——有什么事能让一个训练有素的资深刺客吓成这样?要知道,卡特琳娜可是从小就被当成刺客培养的,这件事在帝国高层中甚至算得上是个公开的秘密。
卡特琳娜低声说道:“于是我去找父亲谈话虽然我已不再效忠于他,但有些事还是需要从他那里获得情报。可当我回到家中,看到的只有一具活动的枯骨。”
“您能想象那副场景吗?斯维因大人他的皮肤与血肉全部消失了,衣服下是空荡荡的骨头,唯独那张脸上还披着一层薄薄的皮可他没有眼珠,我只看到两点幽蓝色的光。”
亡灵法术?
斯维因皱起了眉,不,不对。杜·克卡奥虽然是达克威尔那个废物的狗腿子,可他并不是一个白痴,没理由自愿变成一具骷髅。更何况,如果他加入了黑玫瑰结社,他们可是有比这好得多的办法来让人获得长久的生命。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一群寄生虫
卡特琳娜的叙述还在继续:“他发现了我,想把我变得和他一样还说这是苍白女士的恩赐,是她的仁慈,一种对抗即将到来的威胁的手段。我打算逃跑,转过头去发现了同样变成骷髅的泰隆,与我的妹妹。”
斯维因原本稳如泰山的手此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就连那个刀锋之影都被转变成了亡灵?
“他也是自愿的么?”
“以他对我父亲的愚忠来看,必然是自愿的。”
“他没试着拦你?”
“变成亡灵后,他的行动迟缓了非常多。”
“你去皇宫看过了?”
“只敢在外层观察,那里有着强大的魔法气息,我光是靠近就觉得难以忍受。”
“城里的驻军呢?”
“要么失踪,要么就被派出去了。您的军队是最近几个月以来第一支回到不朽堡垒的。”
三言两语之间,斯维因已经对当下不朽堡垒的状况有了个大致的推测,他低声问道:“最近几个月,你有离开诺克萨斯吗?”
“没有,大人。”
“那么,你有见过那些贵族吗?”
“从一个星期以前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角斗场、赌场、妓院,他们再也没去过了。”
斯维因终于转过身,他依旧没有理清事情的脉络。毕竟他不是神,没办法在只掌握这些线索的情况下推测出事情的本来面貌,但卡特琳娜提到过一个时间点,一个星期以前。
从一个星期以前,不朽堡垒开始戒严,同时,贵族失去了踪影,统统消失不见。
而一个星期以前刚好是那轮冰冷的金色太阳将塞恩将军完全复活的日子。
“好吧,卡特琳娜,看来你要和我并肩作战一段时间了,这还真是稀奇。如果算上这次,这已经是你第三次试图杀了我吧。”
女刺客单膝跪下,她说道:“是的,大人。第一次是因为杜克卡奥将军的命令,第二次是因为您被污蔑为叛徒。”
斯维因叹了口气:“站起来吧,去城内的‘血与火’酒馆,你应该知道路。我的亲信马尔斯在那儿,告诉他,即刻归队。”说完后,他扔给卡特琳娜一把短刀,女刺客接过短刀,点了点头,随后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把匕首。
斯维因一把扯下身上的大衣,将那些军功章统统扔到桌上。随后拿起一旁靠在墙上的自己的长剑,走出了门。
塞恩就坐在军营门前,他如山脉一般巍峨的身躯就算是坐着都比旁人要高出不少。没几个人敢于接近他,也没法接近他。大多数人都回到了营帐之中休息,只有少数幸运的站岗士兵才能不时在放哨的间隙看一看这位初代诺克萨斯之手的英姿。
“将军!”
斯维因的喊叫让他抬起了头,当他看到带着武器的斯维因后,他咧开嘴笑了起来:“我记得,你说是要去觐见皇帝。”
“计划有变,将军。”斯维因朝他点了点头,随后招来一个士兵,对他说道:“严加戒备,任何人不得离开军营,进入也是。马尔斯待会可能会回来,让他出示我的短刀后再放他进来,明白了么?他可能会带着一个红发女人,她可以被信任,但同样要多加留心。”
“明白了,大人。”士兵并未多问为什么,他很快就将这个命令传下去了,从军营中间的空地到休息的营帐之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响起,夹杂着佩戴武器与弓弩上弦的声音。没过多久,暗哨便充满了整座军营。
做完这一切,斯维因走向塞恩。巨人并未动弹,他懒洋洋地坐在地面之上,用自己粗大的手指敲击着那副狰狞的钢铁下巴。这顶嘉文一世的皇冠原本是金制的,但经由时间的洗刷掉色后,又遭到了巫术的洗礼,此时早已变成了纯粹的黑色钢铁。
“如何?”塞恩问道。
斯维因阴沉的将情报与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塞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问道:“那女人的话有几分可信?”
“至少八分,将军。自从她拒绝再为她父亲效力开始,她就是个真正的诺克萨斯人了。”
闻言,塞恩站起了身。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们不需要什么大动作,也不需要刻意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去威慑别人,只是简简单单地活动活动身体,都会让人感到极大的压迫感。
他一边活动着自己的肩膀,一边咧开嘴笑了:“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杀人?”
“很难说他們还是不是人,将军。”
塞恩嗤笑了一声,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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耻辱。
以这样的形态存活,简直是一种耻辱。
弗拉基米尔如此想道,他此时正以一滩鲜血的形态存在于死人堆之中,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对他而言,这件事已经近乎难以忍受。
但他必须忍受。
他听见一个嘶哑中带着恶毒的声音在这遍布死人的大厅之中盘旋:“我们还需要多久?”
“很快了只差那么一点,吾主便可降临。”另外一个同样带着恶意的声音回道。
如果弗拉基米尔还有面孔的话,他会深深地皱起眉,以贵族的气度对这两个声音的主人致以最纯粹的蔑视与侮辱,但他此时的形态比他们,不,它们还要低贱。
随着那两个生物的逐渐远去,鲜血开始沸腾起来,在咕噜咕噜的声音中,弗拉基米尔站了起来。
这来自于暗裔的古老血魔法在他的手中精进,现如今,他已经能够让自己肆意的在人类与血液之间互相转化了。在恕瑞玛王朝崩塌与暗裔们崛起的日子里,这能力帮了他许多,甚至一直帮到了他活到现在。
是的,弗拉基米尔,又名血王子,猩红收割者。鲜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是诺克萨斯最古老的谜团之一,和那位苍白女士一同创建了黑玫瑰结社。将无数凡人英雄、贵族、法师玩弄于鼓掌之中。但终日打雁,总会被雁啄了眼。
弗拉基米尔从未对那个女人放松过警惕,但她的背叛来得太快了。正在用一个年轻贵族的新身份策划另一起凶杀案的弗拉基米尔猝不及防地就被波及了,他甚至没来得及杀死那个被他内定好的女孩,就被一群怪物捷足先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乐芙兰?
比起所谓王子,看上去更像是个怪物的弗拉基米尔阴郁的想着。他一袭红衣,皮肤是完全的苍白之色,甚至能看到下面的血管。尽管面容英俊,但那种黑暗的气质却破坏了一切。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尸体,这两天,他就一直待在这群尸体之下,借着他们作为掩护。弗拉基米尔立刻就认出了这几具尸体的身份,都是帝国高层内的死硬分子,和那个斯维因颇有关联。一帮对所谓的诺克萨斯精神深信不疑的蠢货
想到这里,他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所谓的诺克萨斯不过是他与乐芙兰在闲暇时的玩具罢了,这个帝国的建立甚至都是因为那个女巫师的一个阴谋。他们居然还称自己拥有高贵的勇气与信念何其可笑?
看着那几人死不瞑目的样子,弗拉基米尔走上前去,一个一个替他们合上了眼睛。他微笑着想,好人总是不长命,尤其是你们这样的蠢货。
他不会承认,自己当初在暗裔麾下作战时其实也是这样的人。
猩红收割者的腿化成了一滩鲜血,他无声无息地在大厅之中行走起来。避开了帝国皇帝——曾经的帝国皇帝,达克威尔的宝座,来到了一个隐秘的角落。他对这里了若指掌,而这个暗道也是由他一手主持修建,如果他运气够好,那么
兴许乐芙兰那个表子还没来得及发现这里。以往,他们二人将彼此之间的算计当成一种乐趣,但既然现在她有了新的主子,还想让自己也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弗拉基米尔也就认为,自己没必要再把她当成一个高级点的玩具了。
而是敌人。
他伸出手指,在砖块之上摸索着,在一个与其他地方都无差别的地方停下了。独属于他的血魔法让他的手指化为了尖锐的鲜血细针,刺进了砖块的缝隙之中。随后布满了正面墙壁,细微的转动声传来。他留下的魔法没有被解除。
弗拉基米尔松了口气,墙壁一点点扭曲成了一道拱门,在他进入后又恢复了原样。他走在这条至少有三百年未曾使用过的暗道之内,腐朽的空气并没有让他有一丝一毫的不适。毕竟,他早就不需要氧气这种东西了。
必须离开这里。这条暗道能够直接通往皇宫外,只要离开了不朽堡垒,那他就还有办法逆转局势。只是,一个疑问始终在他心中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