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年从别院拐进一处大公房,便看到在清点卷宗的燕照。
“燕兄在忙啊?”他走过去,笑着打了个招呼。
燕照有些意外地抬头,放下手里的卷宗,同样笑道:“顾总旗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
他们两人说不上熟悉,但也绝不陌生,因为顾小年待人态度不错,不管怎么说,交集时的礼数从未落下。不像其他的锦衣卫那般,表现的不像是公门中人,反倒像是那些没有规矩的江湖人。
事实上,锦衣卫自然是嚣张跋扈地惯了,再加上领命做事后都是匆匆忙忙地,自然没工夫客套,因此才有了这般习性。
但顾小年不同,对待与自己没有仇怨的人,就算对方是陌生人,他该有的礼貌从来都是浮于表面,即便只是说上一两句话,也总是让人如沐春风,是以他在这南镇抚司的眼缘还是不错的。
当然,这也是眼缘,而不是人缘。
所谓眼缘是指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对方会毫不犹豫地帮你去办,但一旦稍稍涉及底线或是难办的事情必然会推脱。人缘不同,那是付出一定报酬之后,对方肯定会帮的关系。
锦衣卫自然是现实的,事实上,只要掺合到了利益,一切都会变得现实。
最基本的,就是银子开路。
所谓缘,便是如此。
顾小年走近几步,不在意地笑了笑,却是悄默四下打量完了。
“燕兄最近手头似乎并不宽裕?”他轻声道。
燕照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一时也是被这么直白的话弄了个措手不及。
这般开头,明显就是行贿的开端。
他眯了眯眼,“顾总旗是何意?”
顾小年侧了侧身子,背对门外的阳光,开口道:“上几日经过玄武街,恰巧看到了燕兄,只不过见燕兄身边有佳人陪伴便没有冒然开口。那位应该是尊夫人吧,那支玉簪确实很漂亮。”
他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只是燕兄为何没有买下来呢?”
燕照脸上的笑意敛下去,“因为在下囊中羞涩,不知顾总旗有何见教?”
顾小年无声一笑,“有件事需要燕兄帮忙。”
他将手里握着的玉盒顺着桌上卷宗滑动,轻轻碰到了燕照的手指。
玉盒上有镂空的飞凤装饰,精美非常,燕照只是看了眼便了然,里面正是当时在街上曾驻足许久却没舍得买下的玉簪。
玄武街连接内城东坊市,街面上所卖之物自然价值不菲,这一支玉簪便要三百两银子。
这已经相当于燕照十年的俸禄,他自然舍不得买,除了另用手段,他没别的法子弄这么多银钱。
燕照看着桌上的精致玉盒,眼底带了几分挣扎之意。
锦衣卫哪有不贪的?每次克扣下的银子累积起来都是不小的数目,可燕照不同。
燕照在‘笑面虎’苏擒虎手下当差,没有机会贪也没有机会受贿。他只是苏擒虎的属下,手里的权利不大,只是听命的吏。
能贪的都被苏擒虎拿了大头,剩下的还有百户、试百户、总旗等等,就算能轮到他,一两银子就算是烧高香了。
这是价值三百两银子的东西,这一刻,要说燕照心里没有意动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