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余庄?宋冉挑了挑眉。
崇余庄的名号他不陌生,做的是子钱家(高利贷)的营生。
子钱家在大景国并不算犯法,但是一旦还不上钱,子钱家们要钱的手段也绝不算是光明正大,断胳膊断腿,夺妻卖子都算是平常操作。
“你不知道,”蓝衫低声道,“崇余庄有个叫刘乾的管事,人送外号“活菩萨”,那叫一个好说话。我跟他说我手头有些紧,他便又绕我三个月,还不算利钱。”
“还有这等好事?”
“那当然……所以我说,明日我再去借上两千两,咱们再来。”蓝衫喝了些酒,似乎有些醉,嗓门儿也大了起来,“要我说,这子钱家还是崇余庄靠谱,只收两分利,这放眼大景国,就属他家利钱最低!”
正在这时,小二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汤食,高声道:“大公子,您的卤煮到了,多加一份肘子!”
刚出锅的卤煮冒着腾腾热气,宋冉从竹筒里取了筷子夹肘子来吃。软糯的肘子入口即化,他的心思却已经飘到了远处去……
他如今还差着三公子二万五千两银子。若这崇余庄管事真像这般好说话,利钱又低,倒不失为一个解决之法。
想到这里,宋冉眉间愁容渐散,一心一意地吃起卤煮来……
肉透而不黏,烂而不糟。
百味轩的厨子今夜手艺似乎特别地好。
过了小半个时辰,吴全打了热水进来。
宋姝刚刚将晏泉的头发打湿,陈何年和拂珠便回来了。
陈何年刚刚进门,便瞧见宋姝有些吃力地揽着晏泉的身子,为他洗发。
他赶忙迎上前去,从宋姝手中接过了晏泉,道:“今日辛苦宋姑娘了,某来为雍王殿下梳洗罢。”
见陈何年热络模样,宋姝愣了一瞬。
然而她为晏泉割腐肉,清理身子,包扎伤口……忙活了一整日,早已是腰酸背痛,听陈何年提议,也没多想,便将水盆搁在地上,起身为陈何年腾出了位置。
“那便辛苦先生了。”
女子身上独有的甘冽馨香散去,取而代之的一股药草的苦味。
晏泉皱了皱眉,幽幽看向宋姝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却终是没说话。
侧厢内,瞧着宋姝和拂珠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陈何年转身将侧厢房门关上,而后恭敬地对着躺在床上的男人一礼。
“陈何年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晏泉微微抬眼看他,眸中没有太多情绪:“辛苦了,起来吧。”
陈何年站起身子来,走到晏泉身边,却听晏泉又问:“是宋姝将你带进来的?”
陈何年点头,凑近了些,小声解释道:“宋大姑娘想找个大夫入别庄为殿下看伤,阴差阳错之下竟让手下找上了属下。多亏于此属下今日才能见到殿下。”
其实钱知晓带着拂珠找上门来的时候,陈何年并没报太大希望,毕竟幽山别苑被金吾卫重重看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然而没成想,她还真将自己带进来了。
晏泉皱了皱眉,又问:“幽山别苑守备重重,她如何能将你带进来?”
陈何年眨了眨眼,似乎也有些迷惑:“这……属下也不知道,拂珠带属下进来的时候,那侧门无人看守,进入别苑,也没碰到巡查的金吾卫。”
晏泉闻言,紧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目色却越发深沉。
吴全也好,看守的金吾卫也罢,遇到宋姝纷纷让路。
这一切的一切,只有一种可能……她在骗他。
她与无咎做局,想要从他口中套话。
思及此,晏泉忽然笑了。
他笑自己面对宋姝的心软,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死到临头竟然还会被她迷惑。
陈何年见他笑得如沐春风,后背却生出一股寒意来。他觉得自家殿下似乎与从前不太一样了。从前的晏泉总是冷着一张脸,可却从未让他觉得如此可怕过。
陈何年眨了眨眼,大着胆子上前道:“属下侍奉殿下梳洗。”
晏泉闻言,目光落在那盆热水上,木桶上还挂着一方干巾,是宋姝刚刚放下的。
晏泉没说话,陈何年便当他是默认,上前小心翼翼地伺候他梳洗,一边低声在他耳边汇报道:“方才属下回去取药的时候已经飞鸽传书给了昆仑,有了那道入口,我们的人不日便能进入别苑。”
晏泉的身体疲累到了极点,脑子却还异常清醒,低声道:“不必,你去找永合庄那条密线,传话给昆仑,叫他切莫多动,先派人进来试探。”
陈何年闻言一愣。
殿下这是不相信宋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