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全两步上前来拽住了宋姝的手,皮包骨头似的手掌像是铁钳一样掣着她的胳膊:“陛下慈悲,将你们二人送进幽山别苑来与某作伴!大姑娘,你老老实实的,某自不会亏待你!”
修长的指甲戳破喜服,压在宋姝仍旧包扎着的手腕上,殷红鲜血像是点点红梅在白色的纱布上渗了出来……
吴全笑的猖狂,仿佛已经遇见了今晚与宋姝颠鸾倒凤,春宵帐暖之景。
宋姝手腕上的血染在他枯瘦指尖,将他的指甲染成猩红颜色,在烛火下更加骇人……拂珠见状,急得双眸滴血,从发间拔出短匕,咬紧牙关,跃身上前欲与吴全决一死战。
然而下一刻,吴全猖狂的笑声却戛然而止——
不仅如此,他的身体也僵在了原处,维持着刚才那个俯身狞笑的姿势,倒真像他刚刚所说的“偶人”一般,一动不动。
一直未曾说话的宋姝,此时终于开口了:“放开我。”
透过红纱,拂珠看不见是宋姝脸上表情,只听她声音渺渺,不似常日里那般清晰。
她皱了皱眉,正欲上前去将吴全拽开,怎料一动不动的吴全却在自动缓缓的松开了宋姝的手……
“后退。”拂珠又听宋姝道。
话音一落,吴全果然又往后退了一步,像是一只木偶,被宋姝嘴里看不见的线引着,听话极了。
拂珠惊愕望向宋姝,黑白分明的眼瞪得溜圆,不由开口问道:“姑娘,这是?”
宋姝缓缓扯下自己头上的红纱,朝她掀唇轻笑道:“戏法。”
“您别蒙我了。”
拂珠皱皱眉,还欲再问些什么,余光却看见这吴全手臂上不知何时竟被贴生了一张明黄符纸——
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指着那枚黄符惊讶问道:“这是……符箓之术?”
宋姝本也没想瞒着拂珠,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神色自然。
那模样,仿佛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我那继母。”
昨晚在书房内,宋夫人打破茶盏,飞溅的碎瓷片伤了宋姝的手。若非那时手里恰好攥着符纸,她想破了脑袋也不会知道,要想这符箓起作用,竟需要自己的鲜血“开光”。
那日晚上,她又画了其他几张符,滴上自己的血试验了一番,没想到,竟都成了!
误打误撞,宋夫人算是帮了她的一个大忙。
见宋姝神色自若,拂珠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曾有传言,前朝孙家皇室豢养了一批符箓师,专为帝王驱邪避祸。然而前朝国破近两百年,从未有人亲眼见过这符箓之术的玄妙,这故事便也成了一段虚无缥缈的江湖传言,拿来与小孩儿逗乐。
拂珠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她家脑子总像是缺根筋的姑娘,竟有如此神通?
还不待她再说些什么,宋姝忽然问道:“拂珠,你有没有听见,这屋里还有些响动?”
拂珠眨了眨眼,凝神一听,敛了神色,点头道:“的确,似乎……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说罢,她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行至一面墙前,低声道:“声音应当是从这面墙后传来的……”
不像是这偏房其他三面墙肮脏斑驳,拂珠眼前这堵墙干净平整,隐隐散发着新漆刺鼻的气味。
宋姝转过头去看了身后的吴全一眼,问他:“这墙后面,是什么人?”
吴全抬起头来,原本泛着精光的眼里此时却是一片空洞,声音木然:“雍王。”
拂珠不由瞪大了眼。
宋姝又问:“这墙的机关在哪儿?”
“没有机关,今早才砌上的。”
木讷沙哑的声音传来,却让宋姝眉头不住拧紧……晏泉这些日子在幽山别苑的日子,只怕比她想得更加难挨。
想起上一世晏泉正是在这别苑惨死,她喉咙一噎,似乎有些气短,忙对拂珠道:“你小心一点,把墙破开。”
拂珠应声称是,瞧着宋姝脸上表情,心中却是泛起了嘀咕。
她家姑娘不是素来讨厌雍王吗?怎么如今听见雍王倒霉,反倒还担心起来了?
她一边腹议着,丹田运气,一掌落到石墙之上——
宋姝只听一声闷响,自拂珠掌心落下的地方,石墙旋即裂开了千百条缝隙,像是蛛网一样,不断蔓延……
“姑娘小心。”
拂珠将她护在身后,手掌轻轻一碰。旋即,墙砖墙屑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满室烟尘中,墙的背后开了一个不到一人高,两人宽,黑漆漆的洞……黑暗之中,宋姝隐隐瞧见一个不能被称之为人的身影以扭曲的姿势蜷缩在洞中,发出一阵阵沉重的呼吸声。
墙外的烛光对他似乎太过强烈,他挣扎着抬起头来,眯着眼,黑漆漆的眸子似是万丈深渊,看得宋姝心头一凛——
晏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