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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打赌(2 / 2)

“我是第一次开画展吗?当年在纽约,在伦敦,在巴黎开画展,压力比这还大,我有神经衰弱吗?我有作恶梦吗?”

“会不会是你太喜欢那幅画引起的?你是松溪道人的铁杆粉丝,是松溪道人研究会的会长,而‘碧烟’又是松溪道人晚年难得一见的巅峰之作,你为它魂牵梦萦也是完全有可能啊。”

“君毅啊,你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作恶梦的吗?在这之前还发生过一件什么事,你还想得起来吗?”

“你指的是凌晨时分你听到窗外艳玲在唱歌那件事吗?”

“对啊,其实我就是受了那件事情的刺激才开始作起恶梦来的。”

“可这两件事也互不牵涉啊,已经死去的妻子突然在窗外唱歌,确实令人震撼,恐怖,在这强烈的刺激之下,也确实有作恶梦的可能,但没理由把松溪道人画中的碧烟给引出来啊。”

“君毅啊,我想跟你说件事,你有空听吗?”

“你说吧,我有空。”

“那是二零一八年的上半年,五月中旬,”李仁翔开始了他的回忆,“我应邀前去上海参加一场有关松溪道人的学术研讨会,按照原先的计划,此行是我一个人去的,但没想到在“五一”前夕,我与艳玲之间闹了点不愉快,两个人的关系当时有点僵。

于是,为了缓和夫妻之间的不睦,我就向主办方又申请了一个名额,为的就是带艳玲一起去,看看大上海,散散心。

由于我的活动被排得很满,因此,抵达上海的前两天,大都是艳玲自己安排,逛街,购物,拍照,或者呆在酒店里看电视、上网,晚上我回来了,我们也去吹吹晚风,吃吃冷饮和夜宵。

这趟上海之行绝对是物超所值,在那儿我们放下了所有不快,又将两颗心紧紧地重叠在了一起。

到了第三天,学术研讨会闭幕了,我又自愿参加了一场艺术品拍卖会,我知道那次拍卖会上有松溪道人的画作出现,我就是为此而去的。而那幅画作就是“碧烟”。

我在二零一八年前,就已经是全国有名的“松溪道人派”了,圈内人都知道,我对松溪道人的了解是全方位的。然而,当那幅华美绝伦的“碧烟”缓缓打开时,我依然被震惊了。

那幅画是我不曾在任何画集、画册中见过的,也不曾被任何绘画史、美术史所提及,但权威专家的鉴定是真品无疑,我自己的眼光也完全赞同这一论断。因为,除了松溪道人之外,再无古代画家有这种西方式的写实感,立体感,以及绚烂丰富的色彩。

我太激动了,简直就要流泪哭泣,而当我将此画拍到手的那一刻,我的情感又被这作品猛烈冲击了一把。原来,这画中人物‘碧烟’竟与我的妻子屠艳玲有几分相像。

我想我这一辈子还真跟松溪道人有缘啊,他的画法启迪了我,他的人生影响了我,连他画中的人竟也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成了我的妻子。

没错,我当时真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跟艳玲说的。艳玲也看出那画中的女人像她自己了。她看着看着,竟带着一丝威胁的神色对我说:‘你记着,李仁翔,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就把亡魂寄托在这画上,我要变成碧烟,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

李仁翔把话说到这儿,就打住了,手机微微散发出若有若无的“丝丝”声。

“仁翔,你说完了是吗?”陈君毅问。

“是的,说完了。你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我听到艳玲在窗外唱歌以后,神经受到刺激,接着便开始恶梦缠身,被碧烟缠住的原因了吧?”

“我知道了,那是因为你听到了亡妻的歌声,相信了她当年威胁你的话,相信了她的亡魂真的寄托在了松溪道人的画上,变成了碧烟,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了。于是,你被这超自然的现象吓到了,精神深受刺激,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做那个可怕的梦,同时,你又找我帮忙,找黄大师帮忙,找德照法师帮忙,目的就是要验证三点,一,你的画到底有没有沾上‘脏东西’?二,这‘脏东西’是不是只冲你一人而来?三,这‘脏东西’究竟是碧烟的怨灵,还是艳玲的亡魂?是这样吗?”

“对,你说得没错,”李仁翔垂头丧气地承认了,“我是这样想的,如果这画中的‘脏东西’见谁都要作怪,那么它一定是碧烟的怨灵,而如果这‘脏东西’只冲我一个人而来,那么它就是艳玲的亡魂。”

“那么你现在肯定,这画上的‘脏东西’是艳玲的亡魂,并且只冲你一人而来了?”

“基本可以肯定了。”

李仁翔的嗓音在恐惧的颤抖,陈君毅则继续开导他:

“但你想过没有,艳玲活着的时候是你最爱的人,当然,你也是她最爱的人,这样一个人,就算她死了,她的亡魂纠缠着你,你也不用怕成这样吧?”

李仁翔叹气道:“君毅啊,你不懂,你多看古书就知道了,活人就是活人,亡魂就是亡魂,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哪怕与你百般恩爱,死后变作亡魂也可能要你的命。何况艳玲本身又是死于我所安排的旅游途中,这就是我惶惶不可终日的原因啊。”

陈君毅听得呆住了,这个电话是他主动打给李仁翔的,他刚开始打的时候,心里还是阳光灿烂的,不曾想打到现在,却已是后背发凉,头皮发麻了。

他沉默了,他看到公交车站上的电子显示牌,已经显示他要等的公交车“即将到站”了,就先对李仁翔说:“我的公交车到了,我先上车,等有空时我们接着聊。”

“好,你忙吧,我也累了。”

电话是李仁翔先挂的,他打完这个不长不短的电话,就像是作了一场梦。他在办公室的窗前伫立着,魂灵出窍一般的静默,就连周可怡来到了他的身边都不觉得。

“仁翔,我来了。”只要是两人世界,或是像面对陈君毅这类的亲密伙伴,周可怡都不再叫李仁翔为李总了。这是李仁翔的意思

周可怡见李仁翔没理她,只好又叫了他一声,李仁翔这才回过头来,怅然若失地说:“哦,是你啊,你修改过的论文我看了,就这样吧。”

“你今天怎么了,情绪好像不高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刚才我又想起艳玲了。”

“你是不是又在自责了?”

“是啊。我一直后悔安排那次北欧之旅,要不然艳玲就不会离我而去,不会死在那无边的海上。唉,我怕艳玲死后,她的亡魂也不会放过我的。”

“人生本来就无常,我不许你再折磨自己了,你最近睡眠都不好了,一定是这种后悔和自责把你的精神给压垮的。现在,你就要成为我的丈夫了,更应该珍惜自己,为我们的未来着想了。”

“谢谢你,可怡,谢谢你在我最无助,最虚弱的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走入了我的生命。”李仁翔深邃而忧郁的眼神注视着周可怡,那是艺术家的眼神,充满着浪漫和深情。

周可怡只觉得如沐春风一般,浑身都要溶化了,她慢慢地一步步地向李仁翔走近,李仁翔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拉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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