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化城马府别院里，，一个少年光着脑门，面前守着杯凉茶，悠然自得的翘着腿坐着，一会儿看看手中的书卷，一会儿合卷念叨几句。茶香馥郁，在他所处的内室里面浮动着，满屋子里头只有扑哧扑哧的芭蕉扇在尽忠职守的驱散炎热。
此时午时刚过，正是夏日午眠的绝佳时机，但那少年点头颌首，却没有一丝困乏的意思，眼见日头落在屋里的影子已经偏过了老大截，少年突然侧耳倾听，就听见蹬蹬蹬的脚步声急促而来，他顿了顿，眉头一紧，忽然起身展颜笑道：“先生来了。”
淡淡的语气中却透着丝丝的喜悦，让闻者心情舒畅，可此时牛庭直却没那闲暇的心思，只见他急急的扬着一封火漆未拆的书信，黝黑的面颊上隐现汗迹，拧眉示意孙延寿驱走侍候的丫鬟，方才开口说道：“少将军，桂林急报！”
“喔？”孙延寿疑惑的应了一声，单手接过书信之后，便当着牛庭直的面拆开火漆，由上到下，由左及右的看了起来”，牛庭直没看过书信的内容，可从孙延寿变幻多端的脸上，他还是想到了某些很不好的事情。
“莫非清军杀来了？”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听见孙延寿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声：“先生你也看看”，接过尚有余温的信笺，牛庭直瞥见孙延寿背身独行的影子，竟然有几分颤抖！
“康熙十三年六月，清皇玄烨擢康亲王杰书为大将军，奔赴浙江。其时，温州、处州已陷，靖南王耿精忠徐尚朝以五万人犯金华，待到杰书军至，以都统巴雅尔、副都统马哈达击之，徐尚朝不敌，损兵不知凡几，败退！”
“靖南王竟败的这么快？”牛庭直看过书信也是目瞪口呆，惊讶之下，手中的书信飘扬落地，但他却浑然不知。
“是啊，没曾想耿精忠竟如此不堪！”嘴上虽然如此说着，可孙延寿心中却泛起了滔天巨浪，可笑之前他竟还在风花雪月，心中总以为这广西是最安全的！清军即使要清剿，率先对付的也只会是耿精忠和吴三桂，至于他广西人马？人家康小三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也是抱着这个念头，孙延寿才施施然的享受着，行事不紧不慢，没有一点“时间观念”。
可此刻，康亲王杰书出马，形式一片大好的耿军竟然转瞬即败！知晓这段历史的孙延寿明白，接下来耿军一败再败，竟然没打过一场翻身仗！耿精忠地跨三省的地盘也陡然缩水三成不止，再过两年，也就是公元1676年，前有清军压境，后有郑经偷袭的耿精忠便袒身露体出城降了杰书。
若到了那时，即便广东尚之信已叛，可三藩已去一藩，犄角之势已失，清军便可沿福建长驱直入，挥兵南下，吴三桂自顾不暇，广西还会安稳吗？
孙延寿凝眉苦思，幡然悔悟，来到这清初近一月的日子，他第一次有了危机感，不言而喻的，没了耿精忠在福建顶着，他孙延寿又怎么可能稳妥的行事？
想到这里，孙延寿再不留恋这花花世界，咬牙切齿的挥拳喝到：“先生，战事紧急，我意在明日启程！”
本欲出言劝阻，可望了望孙延寿斩钉截铁的表情，牛庭直还是颌首说道：“也罢，只是少将军果真要去那钦州？”
孙延寿面色肃然的点了点头，嘴中道：“钦州虽然是尚可喜的地盘，可那也是一块飞地，有阴桥、沙河寨两地守军相阻，尚可喜要想增兵钦州，除了水师运兵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自从孙延寿几日前说出大军欲夺钦州之后，牛庭直便一直在思考行事的把握，诸番可能他也都想了个透彻，适才之所以发问，一来是想激起孙延寿的斗志，另一方面嘛，就是想展示自己的才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