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松虽然骂了一顿，但是气儿还没消，看着秦川态度还算谦和，好像还不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重重哼了一下。
“问。”
“那好，小子就问了。敢问伯父，圣贤书中可曾教导，如何能让这一庄子的人吃得饱、穿得暖、人人有肉吃、岁岁有余粮、天灾不慌、战乱不起、安居乐业？”
周松默然半晌，答不出来，只能强辩道。
“好男儿志在天下，岂能着眼一隅？你当个小地主，只能保的百十口人家，进了庙堂，你就能造福万民。”
“哼哼，造福万民？小侄可没这本事，也不相信这天底下有谁有这份本事。”
“你，怎么敢藐视历代先贤？且不说孔孟二圣，就是当今朝堂之上，名相辈出，直言劝谏，为民请命，哪一个不是造福万民的栋梁之才？”
周松言之凿凿，慷慨陈词，神情中充满着对那些名臣的向往。在这个时代，一个文人的终极信仰，大概就是位极人臣、光宗耀祖、名留青史了。
“？”
秦川一摊手，问道。
“……？”
“不好意思，习惯了。我是说，即便是孔孟重生，他们能解决这些问题吗？朝堂之上有忠臣义士又如何？百姓不照样是吃不饱、穿不暖。年景好的时候尚且艰难，遇到天灾战乱，就只能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无论朝堂之上，是忠臣明主还是奸臣昏君，这种现象，千百年来从来没有变过，只不过是从差与更差之间徘徊罢了。”
周松欲言又止，他本是想说，只是因为忠臣还不够多。但是，深入官场多年，他也知道这里面的勾心斗角。
自己当初不也是想报效国家，造福万民吗？
然而，真正走到这一步的时候才发现。
这他么的就是屁话，你把利益分给了百姓，就动了其他人的利益，这些人立马就会集中起来对付你，然后变本加厉的把失去的利益夺回来。
他才是一个小小的县丞，仅仅是庇佑一县的百姓，几千户人家，尚且如此艰难。更何况要进入朝堂，面对天下黎民。
所以自古忠臣大多数没什么好下场，不仅官路坎坷，甚至还不得善终，有的甚至累及家人亲友。
秦川见周松不答，把茶杯与茶壶拿了过来，做一番演示。
“伯父请看，假设按照小侄刚才所说的那些条件，想让一个庄子上的人安居乐业，需要的钱粮是这些，可否？”
秦川把一个茶杯倒得满满的，看着周松。周松不知道秦川要说什么，只能点点头示意自己能听懂。
“缴纳赋税十之一二。”
秦川把杯子里的水倒出一些。
“地主的租粮，十之二三。”
再倒一些。
“天灾，十之一二。”
再倒一些。
“战乱，十之一二。”
几下倒出来，杯中的水就剩下一半了。
“如何？”
秦川把剩下的半杯水放在周松手里，问道。
“你这什么意思？”
周松看着茶杯中的半杯水，内心似乎有些触动，却不知为何。
“我的意思是，如果杯子里的水就这么多，就算朝廷里的那些文官武将再怎么折腾，也实在泥塘里面打滚，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但是，”秦川突然话锋一转，又拿起一个杯子来，“如果这庄子上的产量是两杯茶的量，甚至是三杯、五杯甚至十杯呢？又会如何？”
周松这下有点明白了，但是又不太懂，这不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吗？说的轻巧，实际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是多产粮食？”
“呃，暂时可以这么理解。”
秦川点了点头，虽然离正确答案还差了一些距离。不过，就目前时代的认知来说，也就这样了。
解决社会矛盾的根本办法是什么，就是提高生产力啊！
为什么科技会打败各种宗教势力，人文思想，最终成为人类的终极信仰？
引用一句伟人的话解释：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中国历来的文人政客都在圣贤书中寻找治国安民之道，结果被胡人的铁骑蹂躏了千年，又被西方的坚船利炮打了好一通闷棍。
归根结底，是一开始的着眼点就错了。方向错了，你用再多的力气，也是白搭。
“谬论！”
周松一拍桌子，给秦川的理论下了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