涣兮城内,黄鹤楼以东,建有一名为奇石林的院落,院落的规模若是单独来看,已然算是一座较为庞大的院落,但是因为其临近着黄鹤楼的缘故,所以俯视整个涣兮城来看的话,则会显得没有那么显眼,但虽是在表面上看起来让人觉得平常,可若是走进这座奇石林,那么映入眼帘的便会是另一副天地。
奇石林原本并非此名,但因当初严氏当代家主严敦朴,自朝堂而归居于此地,后因其酷爱奇石巧岩,因而于天下之内搜罗聚集了诸多形态各异,珍贵无比的山石,而当其中山石林立,自成天地后,也就被严敦朴给改成了这奇石林的名字。虽说奇石林内自然而成,宛若天公造物的山石诸多,但若是单拎出来一个来说的话,那自然还是当数坐落于奇石林正中的一石,此石若论奇于何处,又怎得能够稳压其余山石而独得严敦朴的喜爱呢?那便是因为此石的形态造型竟为一四足方鼎。
这山石方鼎有半人之高,四人相抱方才可围,而其质地浑厚沉稳,通体漆如黑墨又有缕缕金石合缝走纹,连绵于山石方鼎四面交错横行,然最终于山石方鼎鼎中交汇盘绕,而这山石方鼎最为奇特之处,便是这鼎中金石之纹盘绕之下,竟是形成了一个依稀可辨的“安”字。
若是谈论起它的来历,坊间中的一种说法则是流传最为广泛,据说多年前严敦朴东游,登东岳泰山,本欲一观山巅之下,群峰垂首的壮景,但当他行于山脚之下,却是忽听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一阵山石滚落之声,严敦朴闻声而去,待来到声音的源头,一眼便看到了乱石之中的这尊山石方鼎,当时的严敦朴见后,心中大喜,而当他仔细观悄这山石方鼎的全貌后,更是震惊的无以言复,试想这么一尊天地造物,论谁看见了或许都会这副样子。
当严敦朴将这山石方鼎千里迢迢的运会涣兮城后,便将其安置在了奇石林的正中位置,此后的每一日他都会绕鼎而行,两手更是时不时的加以爱抚,后来这事便在百姓的口中渐渐的传开了来,最后也是落到了宋希微的耳中,当宋希微听到后,则是笑着说道,“严氏家主不愧名门雅士,曾只听闻持扇弄玉盘核桃的,却不曾听过盘大鼎的,严氏家主当真是让我开了眼界,我看以后,严氏家主不妨就叫盘鼎居士得了。”
宋希微这不中听的话,严敦朴也并未予以反驳,反倒是依旧如往常一般,以此便可以看出,严敦朴究竟有多么的喜爱这尊山石方鼎,而今日的严敦朴也同样是绕鼎而行,闲庭信步,但是观其脸色却是不难看出他应是被某些烦事所扰。
严敦朴双手负于身后,眉头时而舒展又时而紧皱,动不动又是长吁短叹,到了最后,严敦朴负于身后的一手摁于山石方鼎之上,来回轻抚,而后又是一叹,嘴中喃喃道:“女人啊…………”
严敦朴嘴中说罢,摁在山石方鼎之上的手指按照鼎面之上的金石之纹而走,随着一曲一折之间,严敦朴的心境也渐渐的宁静了下来,可就在这时,严敦朴耳边只听一声大门被踹开的巨响,紧接着便是一女子的怒骂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严敦朴!你整天就知道摆弄你这些个破石头,你还会干什么!你以为躲着我就没事了,你给我出来,不然你这些破石头我就全给你砸了!”
怒骂声,声声入耳,严敦朴闻声一拍额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当初我为什么就娶了她呢?真是造孽!”
而在此时的奇石林院门处,一位身穿江南一带,独有特色衣裙的美妇站于门前,那美妇身上所着衣裙,配以女子的身段面容,尽显温婉淑丽,但若此时的女子不是两手衣袖挽起,手持齐眉长棍,那将会是更好的。
“夫人…………夫人…………家主今日身体不适,已经吩咐小人谁都不见了,夫人不要为难小人,夫人…………夫人还是请回吧,”负责看守院门的下人,看到那气焰极盛的女子,战战兢兢的连忙说道。
那美妇闻言,语气骤冷,一眼斜视那名下人,冷声说道:“身体不适?你觉得我会信吗!”
美妇说着,手中齐眉长棍一击地面,而后猛吸一口气,紧接着竭力怒声一喊,“严敦朴!严!敦!朴!你给我出来!!!”
“来了,来了,姑奶奶,您就消停会儿不行吗?”
严敦朴从奇石林中的一处小道中走来,说话的声音中透露出满满的无奈,那美妇在看到严敦朴后,一把推开了眼前的下人,奔到了严敦朴的面前,手中齐眉长棍杵地,脸上怒容丝毫不减,一双眼睛却是极其幽怨的看着严敦朴。
严敦朴见状,轻叹一声,说道:“再怎么样你也是我严氏的一家之母,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严敦朴说着便想去将美妇挽起的衣袖放下,但是她却是一挥手将严敦朴的手给拨开了去,然后继续满眼幽怨的看着严敦朴。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方才这名美妇的样子分明恨不得吃了严敦朴,但是当她见到严敦朴后,却是一下子便跟换了个人一样,较比之前的气焰滔天手持齐眉长棍的样子,此时的她却只是像个受了委屈,然后前来找寻夫君哭闹的小娘子一般。
严敦朴伸出去的手被她拨去,他便又伸出了手朝美妇的衣袖而去,而不出所料还是被她给挡了去,严敦朴见状依然锲而不舍的抬起手,而美妇则是毫不犹豫的一一挡去,接二两三之下,严敦朴终于控制不住的出声说道:“蔡言若,你想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什么是大局吗?”
因为严敦朴一时之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语气,使的自己的声音高了些许,而当落入眼前这名为蔡言若的美妇耳中时,那蔡言若直接愣在了原地,片刻之后,豆粒大小的眼泪就从女子的眼中滑落了下来。
“你敢吼我?”蔡言若声音颤颤的出声问道。
“我没有,”严敦朴连忙回道。
“你竟然因为一个外人吼我,你说我不知道大局,严敦朴!他可是砍断了纵儿的一只手臂啊,我就只是不让他进涣兮城之内而已,你就这样对我,你…………你,我自打进了你严家的门,你就从来都没有这样过,今天你竟然…………”蔡言若话没说完,一下子便停在了那里,随后便止不住的哭了起来。
“言若,我不是…………”
“别说了!”
女子一挥手,转身便走,当她跑到院门口时,一回头泪眼婆娑的双眼看着严敦朴,声音带着哭腔说道:“你不体纵儿做主,我就去找公公,你若让那宋家小儿进了涣兮城,我就回娘家,再也不见你了!”
蔡言若说罢,一扔手中齐眉长棍,便奔出了院门,严敦朴立在原地,一跺脚狠狠的叹了口气,随后便一刻不停的紧追了出去,在追出去时,还不忘拾起地上的齐眉长棍,而他的嘴里也是跟着说道:“只要跟宋家有一点关系的,就没一件好事,宋希微你就给我在外面呆着吧!哎,娘子,你等等我啊。”
说是造孽,悔不当初,但也因此一人,肯将一切抛之脑后,孽由缘起,两者交相缠绕,是孽是缘,又怎能说的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