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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孤独的伙伴(1 / 2)

 从记事开始,林炘就是个想得比别人多得多的人,当别的小孩都还在看《十万个为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思考诸如“我为什么要活着”,“我到底是什么东西”这类,听起来简单实际上高深的哲学问题了。林炘固执的认为,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着独特的目的。

当然,他自己也不例外。林炘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弄清楚自己活着的目的。

在林炘的世界里,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值得信赖的人和随时会背叛的人,而绝大多数人都属于后者。

这个世界观的由来,要从他刚刚上小学的时候说起。

其实每个孩子在刚刚接触“学校”这个概念时,应该都正处在对于世界的认识刚刚萌芽的时期,从幼儿园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真正进入名为“小学”的地方,不仅意味着从“幼儿”到“少年”这两个概念的转变,更意味着每一个个体之间的关系由曾经再单纯不过的“玩伴”变成了复杂的“同学”。

不管在哪个国家,学校这个地方都可以代表最基本的社会形态,老师扮演着政府和执法者,学生扮演着被统治者,以及,违法者。

老师并不是学校真正的主宰,因为学校实在是太大了,学生的数量是老师的数十倍,但有人的地方就会自然的产生秩序,于是隐藏在庞大的学生群体之中的另一种“校园秩序”应运而生。

说他们是黑帮有点过分,他们还只是半大的孩子,顶多算是,黑帮的前身吧。

林炘进入这个新学校的时候,是三年级。因为父亲的工作原因,他不得不离开了已经生活了两年的校园,搬到这所距离父亲的公司更近的私立小学来。

私立学校,其实就意味着更高的学费和门槛,在这个学校就读的孩子多半拥有非富即贵的家境,当然,还有桀骜不驯,玩世不恭的阔少脾气。

林炘原来就读的学校只是普通的社区街道小学,父亲借由工作调动的理由帮他换学校,多半有些让他接触“跟自己家境差不多”的同学的意思。

然而,正是来自家长这种简单的愿望,几乎改变了林炘对于世界全部的看法。

曾经的林炘是个非常善良单纯,极富正义感的孩子,但自此以后,似乎再也不是了。

“下面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班主任姓刘,说话相当和蔼,“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嗯。”少年看上去很精神,他穿着笔挺的校服,领带是妈妈刚刚熨过的,非常符合她一丝不苟的着装要求,“大家好,我的名字叫林炘,从今天开始就是大家的同学了,请大家多多关照。”说罢深深的鞠了一躬。

瞪大眼睛仔细打量着新同学的学生们收回了灼热的目光,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林炘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微微的发烫,他其实并不习惯在这种人多的场合抛头露面,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班主任摸了摸他的脑袋,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把他安排到了最后一排一个靠角落的位置。

林炘喜欢这个位置。

他可以轻易看到全班每一个同学的动作,自己的动作却很难被人注意到,这让天生缺乏安全感的他很是满意。

第一个和他说话的,是坐在他旁边的瘦弱男孩,这孩子看上去几乎可以用干瘪形容,瘦弱的肩膀完全无法支撑宽大的西式校服,两边的肩垫耷拉着,略显古铜色的脸庞上,有两颗有点突出的巨大眼球。之所以用眼球来形容,是因为他的眼睑异常的浅薄,两只眼睛像是滚进泥地里的玻璃弹球。

那个时候的林炘,还并不会以貌取人。

男孩声音很小,问了林炘几个基本的问题,诸如喜欢看什么动画片,玩不玩“口袋妖怪”公仔,“游戏王”卡牌之类的流行游戏。林炘非常兴奋,因为这些都是他最在行的话题了。

很快,林炘就和瘦弱的男孩混熟了,两个孩子之间熟悉起来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几个相同的爱好就能瞬间打破彼此之间的陌生和尴尬。

林炘很快知道,瘦弱的男孩外号叫飞子,在这个班上男生与男生之间甚至女生与男生之间都是以外号相称的,老师对于这种“拉近同学友谊”的行为也予以默许,只是不许大家起奇怪的外号。

飞子是这个班“老大”的心腹,顾名思义,“老大”这个外号对应的,就是在班上影响能力最大,堪称所有男生“精神领袖”的小团体领袖。

中午午休的时候,林炘终于有机会和老大“正式会晤”了。

老大比林炘整整高了一头,西装校服估计买的是最大号,依然被他健硕的躯干撑了个满满当当,白皙的皮肤让他看上去显得有些婴儿肥的态势,却丝毫不妨碍他的威严和气势。

老大低头看着林炘。

少年也抬起头看着他,目光中并无其他人的惧色,相反,多了几分好奇。其实林炘对于“老大”这个舶来的概念,也是第一次听说,因为原来的班上并不存在这样一个除了老师之外的“统治者”。所以他对于这个所谓的“老大”,确实是很感兴趣。

老大目光犀利,眼神如刀,半晌,他终于止住了凝视,然后用一种非常“古惑仔”的口吻做出了评判:“我很欣赏你,你入伙儿吧,”他似乎特意用了“欣赏”这个听上去比较成熟的形容词,好让自己看起来老练一些,说罢还拍了拍林炘的肩头,语气郑重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兄弟了,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他我是你的老大。”

林炘并没有答话,他望着这个高大的身影,仔细的思忖着“兄弟”这个词的意思,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从一个陌生人的口中听到这个词。

他一言不发,同样无比郑重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无忧无虑,林炘很快和小团体里的每一个成员熟络起来,他们会一起讨论动画片里的人物,见多识广的林炘总是让众人瞠目结舌。他们会在午休时间一起玩“口袋妖怪”公仔和“游戏王”卡牌,“技术高超”、善用小聪明的林炘总是屡屡夺魁,得到最多的欢呼声和战利品。有了老大的荫庇,林炘在学校的生活很顺利,其他小团体的成员见了他都绕道走,这让林炘凭空多了几分威风,也不由得更加崇拜起他这个仅有数面之缘的“兄弟”来。

林炘是一个极端自负的孩子,他自小贪玩好动,对于学习上的事一向马马虎虎,甚至可以用糊弄来形容,但成绩依然名列前茅,这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他不同寻常的记忆力。也正因为如此,几乎不怎么听课的林炘认为自己身边的同学都是“低能儿”,虽然并没有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但举手投足之间难免夹带了些许的轻蔑和鄙夷。

除了“游戏王”和“口袋妖怪”,林炘在学校的大部分时间是和他的图画本一起度过的。

林炘和同龄的“画家”最大的区别,就是他几乎从来不画任何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事物。他的画里,只有一种永恒的主题——怪物。他的素材几乎完全来自自己的想象或者梦境,必须承认的是,他在画怪物方面也许的确有着超越常人的天分,虽然没有受过任何专业训练,但这些令人汗毛倒竖的奇异生物在他的笔下活灵活现,分外逼真。

他最经常画的,是一只巨大的,看上去格外空洞的眼睛。它像是长在某个巨型生物的头顶,总是深深的埋藏在一道雾霭缭绕的深渊之下,无数漆黑的触角从它的底部伸出,似乎要将它所能看到的一切拖入其中。

林炘喜欢在闲暇之余端详自己的画作,尤其是这只似乎拥有了灵魂的眼睛。但他也有一个怪癖,就是决不允许其他任何人看自己的画,哪怕是别人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图画本,他也会无端的大发雷霆。有一次,“老大”和其他同学开玩笑,要林炘送给他一张画,一向从容淡定的林炘竟然马上就涨红了脸,丝毫不留情面的断然拒绝。这对于一向“呼风唤雨”的“老大”来说,显然是不小的打击。

林炘喜欢在学校操场角落的一棵大榕树上睡午觉,老榕树一年四季枝繁叶茂,尤其在夏日,它提供的荫蔽正好能抵挡毒辣的阳光,树上的虫鸣鸟叫也成了天然的催眠曲。

每到正午最热的时候,他就熟练的爬上榕树的枝桠,慵懒的靠在榕树粗壮的枝干上,双手枕在脑后,这几乎成了他每天雷打不动的习惯,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林炘的身旁多了一个看上去纤细修长的身影。那是一个看上去比林炘还要高出半头的女孩,起初林炘不喜欢睡觉时有人靠近,曾经试图想方设法赶走女孩。但由于这个“不速之客”每天似乎只是坐在树下埋头看自己带来的小说,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什么赶走她的理由。

久而久之,林炘开始习惯这个女孩的陪伴了,有时如果听不到女孩时有时无的细碎的翻书声,他甚至难以入睡。

林炘不知道的是,女孩在榕树下不仅会看书,时不时也会看看树上的人。

如果美好的童年时光就这样安静而祥和的度过,林炘很可能会像绝大多数有天分的孩子一样成长为传说中的国家栋梁,在若干年后为这个国家的未来作出一定程度的贡献。

但真实的人生,往往事与愿违。

少年全然没有意识到,他的一言一行正在迫使自己成为整个小团体最大的敌人。

人类是非常贪婪的生物,尤其是在面对权力和物欲的时候,会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为了捍卫自己食物链顶端的位置,这些“统治者”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林炘有在学校写作业的习惯,他很早就意识到,如果能把作业在学校提前做完,那么回家的时间就可以完全自由支配了。这一天不知为何,包括老大和飞子在内的几个和林炘关系好的同学,刚刚吃完中午饭就溜出了教室。午休时间,百无聊赖的林炘自然选择了在教室里赶作业,他的原则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以争取更多的娱乐和消遣。

飞子打断了正在奋笔疾书的林炘。

“别写了,老大等你玩游戏王呢。”飞子黝黑的脸上挤出一个谄媚的笑,突出的两个眼珠子扫了扫林炘的抽屉,“把你的牌都带上吧,老大说他的牌不太够。”

林炘有点迟疑的放下了笔,他是个只要开始就一定要做到结束的人,不过最后游戏的吸引力还是超过了强迫症,他扔下作业本抓起卡牌盒子就跟着飞子冲出了教室。

飞子领着他穿过整个操场,林炘有点疑惑:“怎么不在国旗台旁边玩啊,那里比较干净啊。”

飞子摇了摇头,“今天有六个人玩啊,那里坐不下的,”说罢指了指站在操场尽头的老大,“在那里玩吧,他们都在等我们呢。”

操场的尽头,是一片小竹林,夏天时茂盛的竹子纵横交错,几乎能阻挡几米之内的视野,几乎是整个学校老师管理的盲区。

老大高达的身影伫立在竹林的入口处,不知为何,林炘的心里蓦地闪过一丝不安。

“把卡牌拿出来吧。”在竹林的深处,老大和他的四个手下把林炘围在了中间。林炘突然又有些局促,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些熟悉的人似乎又变得无比陌生了。

他一言不发,表情冷漠的摇了摇头。

“让你拿出来你没听到吗?”老大忽然提高了音量,林炘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丝毫的动作,他直视着已经有些愤怒的老大,眼神忽然变得苍白无力。

老大似乎再也忍无可忍,他猛的冲过来夺过林炘手中的盒子,紧接着借着这猝不及防的声势,一脚把林炘踹翻在地,断喝道:“给我打!”

四个少年似乎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忙不迭的猛冲上来,飞子急不可耐的摁住了林炘的上半身,其余的少年们抬起了脚,对着林炘狠狠踩了下去。

林炘没有挣扎,他甚至没有做任何反抗,他只是死死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飞子,那眼神仿佛恶鬼一般。

林炘不知道自己的眼眶里早就蓄满了泪水,也没有注意到老大正发了疯一样的蹂躏着他心爱的“游戏王”卡牌,散落一地的卡牌大都被撕得粉碎,耳畔回荡着老大撕心裂肺的怒吼:“我让你再给我装叉!”

林炘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刺穿了,他感觉不到来自身体其他部位的疼痛,只感觉到身体深处某个角落,从此刻开始,血流不止。

“说什么我们是兄弟……”他突然冒出这句话,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突然,老大的断喝和怒吼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飞快的破风声、一个接一个的倒地声和接踵而至的哀嚎声,林炘透过人群的间隙,看到倒在地上满脸痛苦的老大。

披肩的长发和带着褶皱的校服短裙,正午的阳光透过阴暗的竹林照在那个身影上,修长的身形势如雷霆,接二连三的击倒一个又一个起身反击的少年。

少女稚嫩白皙的皮肤上有了些许因为打斗留下的痕迹,看上去精致异常的娃娃脸上满是怒容。

林炘呆滞的望着这难以置信的画面,在少女灵动起伏的身姿中,他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认出,这正是每天坐在树下的女孩。

在午后惬意的阳光下,他缓缓的闭上双眼,泪水从面颊上滑落,当最后一缕光线从视野中消失时,眼前的混沌如同俯瞰漆黑的深渊。

在黑暗之中,仿佛有一只无比巨大的眼睛,正用它若隐若现的目光,凝视着与它对视的林炘。

善良,正义,公平,信任,一切曾被少年视为自己的原则的信念,似乎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稚嫩的心灵里,某种强大而暴虐的意志正缓缓占据主导。

“什么狗屁的兄弟……”

只在一瞬之间,林炘突然猛的推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飞子,飞子还来不及躲闪,就被身手敏捷的林炘摁倒在地。

林炘挥起拳头,对准了飞子凸起的眼睛和鼻子,毫无顾忌的砸了下去。

血很快染红了林炘的校服,眼泪也浸湿了他的面庞,他好像在发泄什么似的,依然不停的挥舞着拳头,口中莫名的咆哮怒吼着。

少女站在原地,望着几个被她打得已经瘫软在地的少年和发了狂一般的林炘,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

良久,筋疲力竭的林炘才倒在了地上,满脸是血的飞子已经昏死了过去。

少女这才走进了些,朝他伸出了一只手,一言不发的脸上写满了关切和担忧的神色。

林炘狠狠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拉住少女的手缓缓起身,半晌,吐出一句:“谢谢。”

因为一人承担了殴打同学这样拙劣的罪行,林炘险些被学校开除,父亲出了大价钱,动用了各种人脉才让他不至于被迫转学。

林炘扔掉了所有的“游戏王”卡牌和“口袋妖怪”公仔,也不再参与班上男生之间的任何活动。他变得愈发的暴躁和冷漠,每天唯一的消遣就是在吃过午饭后一如既往的来到大榕树下,女孩不再坐在树下看书,而是坐在了他的身边。

“你叫什么?”林炘看着面前的女孩,平日里对谁都置若罔闻的他只有在望向她才会露出些许温和的神色。

“陈诺。”女孩依然看着书,头也不抬。

“陈诺,你可能是唯一能相信的承诺吧。”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炘的童年算不上太糟糕,虽然连与他有过交谈的人都屈指可数,但自那一次以后,他再也没有遭到过任何的霸淩。准确的说,他开始成为霸凌者中的一员,并且是最令人害怕的那一个。

林炘绝对不是普遍意义上羸弱的小学生,虽然他看上去略显瘦削,但好动的天性和长期的运动让他拥有一副远胜于同龄人的健壮体魄。

林炘对所有挑衅者一视同仁,从最开始的各类校园小团体,到仅仅是无意中碰倒水壶弄脏他书本的同班同学。他下手从不迟疑,甚至从来不与冒犯他的人发生口头争执。另外由于天生力道惊人,被打的家伙们鼻青脸肿算是常态,血流不止也时有发生。

长此以往,林炘开始成为大家眼中的怪物,小团体们试图孤立他,对他冷嘲热讽,但这很快激起了他的愤怒,在数次交手并惨败后,他们转而开始畏惧他。小团体的影响在校园里是巨大的,这些男生几乎渗透至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带来的舆论影响非常惊人。林炘在校园里被塑造成绝对的大魔王,成为所有人争相回避的对象。

所有人的疏远,很大程度上拉近了他和陈诺之间的距离。只有在午后短暂的相处时,林炘才会把一天之中几乎所有的语言一股脑的吐露出来。

陈诺总会耐心的听他讲完,她很少进行漫长的描述,却似乎对一切和林炘有关的事感到非常好奇,总是习惯性的发起提问。

“诶,你最害怕什么?”陈诺靠在老榕树的树干上,随意的摆弄着垂下的榕树须,似乎若有所思的问道。

“害怕?”林炘平躺在榕树粗壮的枝干上,“我什么也不怕。”

“真的?”陈诺似乎并不相信。

“大概吧,反正我没想过这种问题,”林炘似乎突然来了兴致,“你呢,跆拳道高手最怕什么?”

“失败。”陈诺把榕树须拨到一边,不假思索。

林炘摇了摇头,似乎不太理解少女口中“失败”的含义,不过他也无暇深究。

沉默良久,他忽然开口:“如果非要说的话,我怕一个人待着。”

午后的微风吹动少女的长发,她缓缓闭上眼睛,享受着此刻的静谧。

”孤独。你害怕的东西叫做孤独。”

沿海的城市在一年中的许多时候总是阴雨连绵,林炘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是他第十七次忘记带伞。林炘一直觉得陈诺是个神秘的女孩,因为每当放学时分,她总会消失在校门口一辆漆黑的高级轿车里。林炘的家住在学校旁边,步行就可以到达,即便只有大概十分钟的路程,每日的独行对他而言还是太过难熬。雨不大,但已足够打湿他的校服,他把书包举过头顶,勉强遮挡着一部分雨水。他步履蹒跚的穿过一条漫长的小巷,似乎每当独处的时候,时间都变得格外的漫长。小巷两边是破败不堪的房屋,两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大火,本来熙熙攘攘的住宅区早已人去楼空。虽然围绕这片房区的恐怖传闻在校园里一再流传,他也从不排斥只身穿越这条看上去就鬼气森森的巷子,毕竟这是回家最近的路。

雨落在两旁建筑物的屋檐上,发出轻快的“啪嗒”声,似乎越下越大,林炘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但就在这时,离他最近的一桩两层小楼里,似乎传来了细碎嘈杂的奇怪声响。

林炘有两个特点,一是好奇心过重,对于所有未知的东西总是难以抑制的想要弄个明白;二是无知无畏,他不怕鬼并不是因为不信鬼神之说,仅仅是觉得鬼不一定能打得赢自己。

秉持着自己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林炘突然对于这个声音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他不由得把书包放在门边,缓缓推开了已经锈迹斑斑的楼门。

屋子里很黑,虽然天色尚早,但乌云完全遮盖了阳光,林炘只能勉强看到身前不超过一米范围内的事物。他随手抓过立在门边的一个晾衣杆,常年的斗殴经历让他习惯性的在陌生环境里先寻找武器。他缓缓搜寻着整个屋子,时不时停下脚步,仔细聆听着奇怪声音的来源。他很快发现,这细碎得像是某种动物的爬动声响,来自这栋小楼的二层。

他蹑手蹑脚的沿着残破的楼梯缓缓前行,有明显灼烧痕迹的台阶非常脆弱,稍不留神可能就会从楼梯上跌落。林炘拽着栏杆,终于爬上了二层。

在微弱的光线中,他扫视着一片狼藉的室内,大量的灰烬和破烂不堪的家具四散堆砌。林炘小心的翻动着这些杂物,不时被腾起的烟尘呛得连连咳嗽。当他搜索到房间的角落时,一个不停扣在地上不停晃动的旧纸箱吸引了他的注意。

显然,这就是声音的源头。

林炘蹑手蹑脚的靠近纸箱,初步判断箱子里可能是个活物。因为弄不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显得很是小心,紧紧握住手里的晾衣杆,然后慢慢地掀开旧纸箱的一角。

旧纸箱停止了晃动,那种细碎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了。周遭只剩下窗外的雨声,林炘一手拿着晾衣杆,一手摁着旧纸箱,把它缓缓的向上抬起。

一个小小的影子逐渐从掀起的旧纸箱下方探了出来,它看起来比林炘的手掌大不了多少,圆滚滚的,正一点一点的试图从纸箱下方钻出来。

借助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林炘看到,这个小家伙的头和后背上长满了深蓝色的绒毛,颈部以下却是白色的。它似乎刚出生没多久,看上去显得有些羸弱,正努力的试图向前爬行,不断的发出一种奇怪的“呜呜”声。

林炘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猫,它看上去很健康,不同于其他刚出生的幼体,它的身体很干燥,毛发光滑的包裹住它的全身,没有电视画面里那些粘稠的液体,看上去应该在这里呆了有一段时间。

林炘顾不得自己被大雨淋湿的身体,也无暇把书包顶在头上挡雨,他小心的抱着那个破旧的纸箱,快步向家里走去。透过纸箱盖子的缝隙,那只幼小的生灵正瞪大眼睛望着自己。

它的眼睛很大,冰蓝色的瞳孔显得异常澄澈,从它的目光里,林炘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

父母在两年前已经离婚,常年经商的母亲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强人,虽然生活优越富足,却很少有闲暇时间陪伴林炘。在一年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里,林炘都独自一人住在父亲留下的这套公寓里。母亲除了雇人按时给林炘送来三餐,对他的生活几乎从不过问。

不过对于林炘来说,这种索然无味的独居生活似乎在今天迎来了终结。他小心翼翼的把那个毛茸茸的肉球从箱子里取出来,放在自己卧室里温暖的地毯上。这个小家伙微微眯缝着眼睛,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翻了个身,似乎很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发出轻微的“呜呜”声,甚是惹人怜爱。

林炘伸出手,缓缓贴上它肚子上白色的绒毛,轻轻抚摸着它温暖而柔软的身体。幼猫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抵抗,反而朝着他的手心伸出了舌头。生有倒刺的猫舌头把林炘舔得手背发痒,连忙收回了手,没想到那小猫竟然抱住了他的手腕,顺着前臂爬上了他的肩膀。

林炘没有什么养猫的经验,也不太清楚刚出生不久的幼猫到底应该怎么喂养,但想到这小猫估计许久没有进食,连忙打算去给它找点吃的。

林炘虽然自小一个人住惯了,但饮食起居甚至一日三餐都是由妈妈定时派来的保姆管理,而之所以没有安排全天候的保姆陪伴,一来时林炘自转学以后性情愈发暴躁,一旦有不熟悉的人接近便时常大发雷霆,二来母亲是个彻头彻尾的“虎妈”,也希望利用长期的独处使他具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不过事与愿违,林炘不但没有学会任何生活技能,反而在保姆悉心周到的照顾下,变得愈发的懒散起来。不仅所有的家务一概不会,有时甚至连送来的饭也会忘记吃掉,时常弄得宽敞明亮的公寓里一股呛人的霉味。不过好在保姆的确尽职,在林炘白天上学的时候就会把这里收拾的一尘不染。另外为了防止林炘忘记吃饭,也会在冰箱里定量储存一些他喜欢吃的熟食,只要用微波炉稍稍加热,就可以马上食用了。

不过林炘直到今天才是第一次用微波炉。他把冰箱里今天刚刚送来的熟食放进微波炉,然后在加热时间按钮前随便选了一个。南方各处盛产的这类熟食叫做“卤味”,是用食材和各种卤汁煮制成的菜肴,因为方便冷藏保存加上种类多种多样,这是“储备粮”中必不可少的一员。

卤味同样是林炘热衷的食物之一,不过因为不喜欢吃带骨肉类,他能够购买的卤菜种类很少,几乎完全局限于豆制品类。

林炘用一个小碗装好食物,那只“挂”在他肩膀上的小猫吸了吸鼻子,似乎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它抱着林炘的手臂,缓缓爬向林炘手中的小碗,林炘甚至来不及放下碗,它就一头扎进了食物里。

小猫狼吞虎咽的样子甚是可爱,林炘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了起来,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里能有这个小家伙跟自己作伴,顿觉这平淡无聊的生活中多了几抹亮色。

“那么小的猫怎么能吃卤味呢,你是不是傻。”陈诺听完林炘的叙述,有些责怪地说。

虽然也没养过猫,但因为曾经看过与养猫有关的书,陈诺对于自己的论断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幼猫一定得吃对应的专门猫粮,胡乱喂食恐怕会影响它的肠胃功能。

林炘挠着头,有些懊悔自己没有任何的准备就贸然给小猫吃了人的食物。

“那现在怎么办啊,吃也吃了,会不会有事啊?”林炘想了想,突然觉得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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