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委屈,她不知道秦远为什么这么对她,她紧紧按捺下心里不断泛涌的酸涩,低头不停的做着针线。
院门又响了,是魏小桔进来了。她低着头,眼睛红肿湿润,似是刚刚哭过。
“小桔,你怎么啦?怎么哭了?”安宁心里一紧,放下针线。
魏小桔抽抽鼻子,哽咽着道,“小六姐,爹和师兄都要走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他们是明天走吧?”安宁道,“你为这个哭吗?别难过,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魏小桔摇摇头道,“我刚才去跟师兄道别,我又绣了块帕子想送给他。”她从怀里掏出块白色的帕子,边上用灰线绣了连绵的万字纹,展开给安宁看,“上次我绣的那块有花,师兄不要。这块没有花,可师兄他,他还是不要。”
“小桔。”安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觉得自己的眼泪也在眼眶里开始打转了。
魏小桔吸了口气才接着道,“师兄跟我说,说他一直当我是妹妹来着,以后,永远都是妹妹来着。师兄他,不喜欢我。”
“小桔,不要哭!”安宁的眼泪掉了下来,却觉得此刻的言语无比苍白。
魏小桔猛地抬起头,“师兄,师兄是喜欢你吧?他说,他说他心里已经有人了。是你吧?小六姐!”
“我……”安宁喉咙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若是可以,她真的宁愿让周复兴喜欢上魏小桔。
“我不怪你。爹娘都劝过我许多回了,说强扭的瓜不甜,叫我死了这条心。可我,我就是不肯,直到,刚才师兄说了那些话。”魏小桔擦擦眼泪道,“以后,我再也不会缠着师兄了。”她顿了顿,忽然提高了嗓门,“但你,你一定要好好待我师兄,若是你待他不好,让他伤了心,我,我会恨你一辈子的!”她大声说完就跑了,风中似乎还回荡着她呜呜的哭声。
安宁心里难过极了,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好,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伤害谁,却怎么让小桔这样难过。之前苦苦压抑的委屈、酸涩等等情绪一下子全漫了出来,整颗心就象掉进了五味堆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蛰得难受。
明天就要出门了,周复兴今天赶着把事情料理完,傍晚来瞧安宁的时候,瞧见的就是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出去了,不多时牵着匹马回来,拉着安宁到门外,带她上了马,就往山寨外而去,安宁什么也不问,如木偶般任他牵引。
入冬的天,黑得很快,视线渐渐模糊下来,耳边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只听得到马蹄哒哒,重重的踏在地上,就象踩着某人那颗脆弱的心。
不知跑了多久,到了一处高坡,周复兴勒住了马,指着下面点点灯火道,“小桔就住在下面,咱们去见见她。”
安宁身子往后缩。
“你不敢见她?”周复兴道,“为什么?”
安宁一言不发低下了头。
“你是不是觉得很对不起她?觉得都是你的错?”周复兴道。
安宁的眼泪垂了下来,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周复兴轻叹一声,“小六,你怎么会这么傻?”他柔声道,“知道师叔和我为什么连年都不过,明天就急着要出门吗?我们是要去寻个地方把这村子里人全部迁走。一是为了给大伙儿留一条退路,更重要的是为了这里孩子们的将来。寨子里的人,你也认识了一些,有哪个是天生的土匪强盗呢?我们又真的干过什么天理难容的恶事呢?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让大家没了活路,才不得不躲进深山来做土匪。可是,谁又真愿意当一辈子强盗呢?眼看着寨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多,又一天天长大,总不能让他们在这深山里藏一辈子吧?他们长大了也要成家立室,娶妻嫁人的。山上可以选择的人不多,年纪相当的更少。小桔年纪小,许多事情还不大懂,跟我熟些,便觉得是喜欢我,若是让她到外面多走走,多结识些人,她不一定会看上谁呢。”
“是,是这样的吗?”安宁抬起头,疑惑地问道。
“就是这样的啊。”周复兴微笑道,“何况我一向只拿她当妹妹,即使没有认识你,我也一样不会喜欢小桔,你又何必因此自责呢?”
安宁这才略点了点头,转念又道,“可是,可是她好伤心难过的样子。”
“长痛不如短痛。”周复兴道,“她现在难过,只是一时的,若是为了怕她难过,便一直瞒着她,让她抱着希翼,白白耽误了她,那就太残忍了。”
“可我心里,还是好生不忍。”安宁道。
“小六,你知道你什么地方最可爱吗?”周复兴眼睛里满是温柔,“就是你的善良。你总是为别人着想,即使别人有时待你不太好,你只要能容忍就绝不会计较。”
安宁的耳朵微微红了,羞涩的低下了头。
周复兴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叹道,“你这性子,若是遇上好人,那便最好,若是哪天遇上坏人,可如何是好?”
安宁低声道,“寨子里的,都是好人。”
“嗯,你在寨子里,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周复兴似是在给自己宽心,“咱们回去吧。”他拨转马头往回走着,来时甚快,去时却不驱赶,任那马慢悠悠地走着,气氛温馨而宁静,连风似乎都没那么重的寒意了,这一段路,他多么希望没有尽头。
“我明日就要走了。”周复兴道。
安宁应了一声。
“可我现在就舍不得你了。”他幽幽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