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齐王动身上京。
齐王前脚刚走,元学义后脚出门,一群相熟的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打马穿街而过。
王府里,元令霜备好了昨日准备的礼物,又整理一札自己抄写的经书。她领着紫黄和两个小侍女,与李菱歌一起向书斋而去。
书斋那边的下人也早被三哥打点好了,见到公主一行人毫不意外,连忙将她迎进书斋。
云无圣还没到。管着书斋的夏太监恭敬告诉公主:“云先生住在东侧的怀仁轩,听说每日早晨都会舞剑,舞完一套剑才会过来。过来也不先讲课,要在隔壁茶室烹茶喝一道茶。”
李菱歌问:“先生喝什么茶?”
夏太监笑着说:“不拘哪里的茶叶,但用的都是贡茶茶饼。”
“王爷果然看重云先生。”李菱歌说。即便是齐王府,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喝上贡茶的。尤其去年年成不好,顶尖好茶叶金贵。宫中给王府的赏赐不多。
说话时候,小侍女在书桌上将公主惯用的文房四宝摆放好,挽着袖子慢慢地细心研墨。
元令霜一边听着李菱歌套话,一边随意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风景。王府地方大,各处风景不同。勤学斋以“劝学”“苦读”为题眼,所以建造颇为古朴,夯土为台,整个书斋建在台上,室外用纹理斑驳的旧石头砌了台阶,书斋周边遍植翠竹,风一吹过,竹叶沙沙作响,更显清幽。靠在窗边,人好像乘在书舟之上,浮于竹海之中。
这时候廊下有铜片击打声响起,夏太监道:“是云先生到了。”
元令霜领着众人走到书斋门前迎接,只见远远走来一位书生模样的男人,却比她想象中年轻许多。据她所知,云无圣今年该有三十五岁,她原本以为该是个留着长长胡须,额头上刻着深深皱纹的中年人,和齐王那样差不多。
但迎面而来的男人脚步轻盈,像只有二十几岁,眼神甚至比她的三哥更清澈,一点看不出三哥说的“古板”“不通人情”。
紫黄在她身后低声提醒她:“公主。”
元令霜这才回过神来,向已经走到近前的云无圣款款行礼:“学生见过云先生。”
元无圣也很诧异,他似乎完全没料到三公子不在,今日是一位十一二岁的女孩在这里等着他。他深深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一声不吭。夏太监连忙说:“先生,这位是二公主,当今圣上之女,因体弱养在王府,与三公子最是亲近的。”
“是么……二公主。”他还了一礼。
元令霜微笑着说:“三哥突然有急事出门,不能来上课。”
又让紫黄端过准备好的礼物:“学生第一次来听课,略备了一点心意,请先生收下。”
云无圣没有推辞,乖乖收下,吩咐跟在身后的童子:“小心收好。”
他回过头对面前的女孩温声说:“公主请坐。”
这顺利得出乎意料,元令霜不禁抬起头看向云先生的眼睛,两个人四目相对。云先生目光中闪过一道光,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看起来很高兴。
难道真像三哥说的,像云无圣只是表面清高,内心里还是希望别人追捧?
不过元令霜并不在乎这些。只要云先生有真才实学,能为她指点迷津就好。
因为是第一次上课,云无圣先问公主之前读了什么书,学到了哪里。元令霜说:“之前跟着孟先生粗粗学完了诗和四书,最近在读礼记和春秋。”
云无圣随口抽查,从孟子中抽了几句,公主都能接着背下去。
他点点头:“很好,公主已经不需要再学四书了。”
元令霜惊讶:“不需要再学了吗?孟先生说我只是会背书,离学问精进还远得很。”
云无圣说:“足够了。”
他看公主还等他解释,便耐心说:“我主张读书有三境界,第一层境界是抠书,即一字一句,刨根问底,第二层境界是忘书,忘记具体字句,但领会其精神方法。公主已过第一层境界,可入第二层。”
元令霜问:“那第三层呢?”
云无圣目光柔和:“公主,先过第二层。”
云无圣又给公主规定了时间,每日上午上课,从辰时起,到巳时结束。元令霜点头应了。
从勤学斋回房路上,李菱歌与她闲话:“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位通情理的老师,这般和颜悦色。”
元令霜只是思索:“你觉不觉得……”
“什么?”
“他太好说话了。对我有求必应。”
李菱歌笑着说:“难道这是三哥哥愚者千虑亦有一得?被他说准了,云先生听到是圣上的公主,必然是敬重的。”
当今圣上没有皇子,膝下只有四位公主,按常理想,这四位公主是该被看重。
元令霜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遂不再提这话。
愚者元学义正在和白家,李家几个兄弟一起打马球。中午时候,又在山间打了两只鹿,杀了烤着吃。
白家九郎已经与蕙娘订婚,元学义便是他的大舅哥,两人说话比其他人更亲近些。
元学义津津有味看下人剥鹿皮的时候,白九郎走到他身边问:“蕙娘近来可好?”
元学义说:“她有什么不好?可有精神了,还有精神和我斗嘴。”说着就把昨天两坛酒的争论说给将来的妹夫听了。
“刘夫人和父王把她惯坏了,九郎,将来你们成婚后,你少不得要被她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