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近距离细细地观察了一番,眼前这位名叫黄清的宦官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他这一笑起来,满脸的褶皱,配上尖声细气、不男不女的怪异腔调,以及难以掩盖的尿骚味,别提多令人腻味。
“回尊使的话,在下家中除了高丽参之外,还有一贴祖传的偏方,包治宫中貂裆们的更衣之疾。”李中易知道这宦官已经心急,也不好太过撑着他,适时端出**力十足的“大菜”。
更衣之疾,乃是李中易针对宦官们因为阉割的后遗症,导致尿不尽这个大毛病的文雅说法。
如果说,敬献高丽参给国主,有可能让黄清获得重赏的话,那么,包治尿不尽的偏方,恰好击中黄清的软肋。
彼此都有需求,才有互利互惠的余地,此乃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你说什么?”黄清猛然从主榻上站起身子,颤声问李中易,“果真?”
李中易从容不迫地点着头说:“在下愿以身家性命担保,千真万确。”
李达和是个有真本事的御医,其医术十分了得,外人也许不清楚,身为内侍省内谒者的黄清,他不可能不明白。
李达和今次之所以倒了大霉,和得罪了尚药局的上官,有着密不可分的干系。
李中易所言有偏方可治更衣之疾,黄清尽管未见其方,却也信了个六、七成。
以前,黄清伺候在陛下身边的时候,最痛恨的就是,明明正当值,却屡屡抑制不住想去更衣室找便器的冲动。
宫里的内侍们大多有尿不尽的老毛病,这本不足为奇,可是,轮到黄清的身上,则尤为严重。
也许是当初去势的时候没阉好,黄清即使尽量不喝水,尿量也比旁人大上许多,而且说来就来,完全控制不住。
因着这个要命的大毛病,黄清终被陛下所恶,由原本的贴身近侍,被贬为内谒者监辖下的打杂跑腿的苦命人。
见黄清实在着急,李中易取来纸笔,当面写下一个方子,递到黄清的手上。
黄清颤抖着双手,仔细地打量着方子,从上到下,从左至右,看了一遍又一遍,如获至宝。
趁着黄清的高兴劲头未消,李中易淡淡地补充说:“此方一般三、五日即见效,只是,若要断根,则需斟酌此方,调养半年以上。”
见黄清惊愕地望过来,李中易心下微微一笑,药方的用药以及剂量,他均动了些小手脚。
如果就这么轻易的把全部药方都给了黄清,李中易在后世十多年的官僚生涯,就算是白混了一场。
经过删减的偏方虽有显效,却偏偏一时间难以根治,黄清若想痊愈,必定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有求于他。
另外,那半株高丽参,应该足以让黄清在孟昶那里,获得不菲的奖赏。
要知道,在这个崇拜高丽参的时代,即使在后蜀的皇宫里,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有之宝物。
黄清砸摸清楚李中易话里的意思,不由拉下脸,沉声反问李中易:“李大郎,此话何意?”
面对满脸怒意的黄清,李中易镇定自若地说:“尊使容禀。自古以来,这中医皆为因人施治,即使是再好的药方,也须根据病情,反复斟酌诸药之君臣佐使,并非在下有意藏私。”
明明是要挟,但是,李中易却把话说得非常圆润,至少,黄清在大面上挑不出他的半点毛病来。
黄清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却又找不出李中易的破绽,一时间,倒有些患得患失。
打铁还需趁热,李中易拱着手说:“尊使,家父于医术之道,虽不敢妄比医圣孙公,在蜀地却也不须妄自菲薄。”
黄清眯起两眼,仔细地品味了一番李中易话里的意思,不大的工夫,他已明白了李中易是在绕着弯子,询问李达和犯事的根由。
其实呢,李达和这事倒也不算复杂,只不过,黄清和李家远无亲近无故,犯不着插手罢了。
既然,李中易这么识趣,不仅献出宝参,更有可能帮着解除掉争宠的心腹之患,黄清倒也不介意卖个人情,透一点点风声给李中易。
至于,李中易能否领悟他的深意,端看这小子够不够机灵了。
“贤侄,我来问你,这为官之道,何物最要?”黄清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长者风范。
“体察上意,最是要紧。”李中易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树上有二桃,偏有三人想吃,如之奈何?”黄清云遮雾罩地和李中易大打哑谜。
“死太监,乱用典故!”李中易暗暗骂道,凝神细细思索其中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