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宁侯府是给曾家大房下的帖子， 可曾家大房大妇王雪娥已经被禁足清修了，因此是曾老太太接的帖子。</p>
曾老太太看到帖子的时候尚有一刻怔愣。</p>
“这是谁家的帖子？”她问。</p>
一旁在周嬷嬷眉开眼笑道：“老太太可没听错，正是庆宁侯府萧家的帖子呢！”</p>
曾老太太眉眼一下子舒展开来，脸上的欢喜怎么也掩饰不住。</p>
庆宁侯府给大房下了帖子一事在曾家飞快地传开了。</p>
一个嬷嬷脚步飞快地踏入门槛往厅堂里走。</p>
初春纷沓而至，可这时节却仍带着薄薄的冷意。厅堂里门窗关得紧紧的，地龙也烧着，暖融融的。</p>
嬷嬷刚从外头的寒意中走来，脚刚踏入厅堂一股暖意迎面袭来，嬷嬷下意识地就舒了口气。</p>
厅堂上头供了座菩萨，香案上青烟袅袅，飘忽的烟雾将下首的灰袍妇人笼罩了起来，她的面容隐在烟雾里，模糊不清。</p>
“大夫人，庆宁侯给咱大房下了帖子，老太太已经接下了。”嬷嬷低声道。</p>
王雪娥面容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p>
“嗯。”她道。</p>
嬷嬷见她脸色淡淡，没有丝毫反应，忍不住又说了句。</p>
“夫人，那可是庆宁侯府！本就是个大房下的帖子，凭什么便宜了那边？奴婢们都瞧得清楚，老太太可是有意让二房出头呢。”嬷嬷不忿道。</p>
王雪娥袖下默数佛珠的手微微一顿，复又轻捻起来。</p>
“下去吧。”她道。</p>
嬷嬷有些急：“夫人？”</p>
“下去吧。”王雪娥复道。</p>
嬷嬷望了她一眼，嘴唇翕合几下，欲言又止，最终默默地叹了口气，行礼告退了。帘幕呼啦的一阵响动，脚步声渐行渐远。</p>
厅堂里的王雪娥倏然睁开了双眼，她的目光定定地盯着上首的菩萨，良久，她一抬，狠狠地将手中的佛珠往上甩去。</p>
佛珠摔在菩萨座像上，发出噼啪的碰撞声，珠绳崩然而裂，佛珠轰然洒落，晃晃悠悠地转了几个圈最终没入案几之下。</p>
那头，曾老太太欢喜过后才想到，庆宁侯府怎会无端端地给他们下了帖子？曾老太太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个由头，她下意识地就忽略了庆宁侯府是给大房下的帖子。</p>
“你说，这究竟是何原因？庆宁侯夫人怎么突然就来访了？” 曾老太太与曾老太爷道。</p>
曾老太爷想起从阳城那边传来的消息，他心中隐隐地猜测庆宁侯府是为了那件事而来，可他心里转了个弯，话到嘴边又压了下去。</p>
“人来了就好生招待便是了，想这些有的没的作甚？”曾老太爷道。</p>
他说完，将手中的茶碗一放，起身去外院了。</p>
茶碗放得有些重，里头青嫩鲜亮的茶水飞溅到案桌上。</p>
曾老太太见此几不可见地颦了颦眉，她凝视着曾老太爷远去的背影，眼神渐渐凝重了起来。</p>
几日后，曾老太太早早地带着杜氏与李氏侯在了垂花门前。</p>
辰时刚过，庆宁侯夫人复氏便如约到了。</p>
曾老太太见了人，眉眼一下子便笑开来。</p>
“侯夫人忙里抽空光临，可真是让老身觉得意外又惊喜呢。”曾老太太笑道，“这多年未见，侯夫人的风采真是不减当年，可老身却老咯，侯夫人却风华依旧，这可真真叫老婆子眼馋得很。”</p>
庆宁侯夫人复氏闻言露出一个笑容，她快步走上前拉虚扶曾老太太的手。</p>
“老太太怎么亲自来迎了？”复氏笑道：“随便打发个下人来接就行，老太太这么隆重，这可叫我这个晚辈受宠若惊了。”</p>
虽是这么说，可夏氏明显很受用。</p>
曾家是定安侯，萧家是庆宁侯，两家都是侯府，这么费心地迎合同级的一个晚辈，曾老太太心里多少会有些膈应，可两家的实力明摆着，曾老太太却不能不为。</p>
曾老太太面上仍挂着笑意，心里却有些拎不住了。</p>
杜氏倒是没看出来曾老太太心里的膈应，她走到复氏身旁亲热地挽起她的手臂。</p>
“姐姐这么多就见外了，得知你要来，我们老太太呀，都不知道有多高兴呢。我们都知道姐姐人忙事多，姐姐这百忙中抽空来坐坐，哪有不欢迎的礼？”杜氏自来熟道。</p>
复氏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杜氏搭在她胳膊上的手，她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皱。</p>
杜氏却毫无察觉，她兀自说笑着，咋咋呼呼地，与复氏套近乎。</p>
曾老太太看得直皱眉，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宠着这个侄外孙女了。</p>
李氏倒是识趣，她快步走过去不动声色地将杜氏从复氏身旁隔开。</p>
“早就听说庆宁侯夫人是出了名的贤惠能干，难得侯夫人今天来一趟，我这呀，也来亲香亲香，好学得侯夫人您的一分气度。”李氏笑道。</p>
说话亲近不失得体，又没有刻意地奉承，这才像句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