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体……”</p>
夏红菲双眸微眯,凝视着宝芙。</p>
宝芙知道,妈妈在疑惑。或许她也发现,自己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暗妃宵。她握住夏红菲的手,感到那只手格外冰凉。这时她才想起,她从未好好抚摸过这只手。这只手没有她记忆中的柔软,但她不禁怀疑自己的记忆:那些很小的时候,关于妈妈温柔的记忆,究竟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想?还是她已经从脑海里刻意抹去的东西?</p>
“妈,解开我……”她听到自己急迫催促,“……我来为你报仇,为你实现愿望……”</p>
她没想到自己竟会说出这种话。和世间很多做女儿的一样,妈妈想要的东西,她从未感兴趣过。但她随即醒悟,现在说话的不是她,是暗妃宵。</p>
离开日落山之前,衡曾对暗妃宵说过,要她找另一位神女林悠美。因为衡判断夏红菲不会支持他们。</p>
宝芙细细斟酌衡说过的那邪,事情变得显而易见:妈妈夏红菲想要唤醒黑暗之神,但衡和暗妃宵的目地却并非如此。</p>
她想要发声,让夏红菲暂且先不要解开自己身上的禁锢。在没有弄清暗妃宵的真实意图之前,这样做可能会有危险。</p>
但暗妃宵此刻强有力控制着这副身躯,宝芙连眨一下眼睛都休想。</p>
“别解开禁锢。”</p>
低哑岑寂的声音,这时静静在宝芙身后响起。</p>
宝芙的心不禁一窒,他也穿过火墙了。她忽然有那么一点点庆幸,此时此刻,自己的身体不由自己掌握,不能去面对他。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对他说出什么,又做出什么。</p>
他身上沾满新鲜的血腥味儿,她能嗅得出。大部分是司徒静虚的血。</p>
“独孤明！”衰弱不堪的夏红菲看到这个男人,灰暗的眸中骤然焕发出无巨意,她蓦地抓住宝芙的手,指甲都掀进宝芙皮肉里。嘶声道,“答应我……杀了他,杀了独孤明,我就解开你的禁锢！”</p>
宝芙呆了呆,她很清楚,妈妈夏红菲对独孤明,更多是觊觎和占有之心。在五百年前就是如此,五百年后,重新转世轮回的妈妈,依然利用自己的神女身份。和独孤明保持暧昧。但发生了什么事,会使她这般恨他。</p>
“前世被杀死的感觉,令你很难忘是吗?”随着这安静得有婿离尘世的声音,独孤明已经走到夏红菲身边,他注视着夏红菲那张惨无人色的脸。神情静漠,仿佛只是注视着一只挣扎在死亡线上的蠕虫,“但你忘了最重要的——我让你感到的美好,能带你飞得有多高,就能让你摔得有多低,你喜欢吗?”</p>
他沙哑的嗓音,低低地述说。每一个字,都如幽凉的地泉,涓滴不漏,渗入宝芙的骨髓之中。</p>
“……独孤明,你这卑鄙的混蛋！”夏红菲惨白的脸庞上汗泪交加,眼神中闪烁着恐惧和仇恨。显得更为阴暗,她颤声低吼,“……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真不该相信你这混蛋,你竟然能唆使那只地邪偷袭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她竟然会听你的！”</p>
至此,宝芙已经全然明白整桩事的来龙去脉。</p>
是独孤明趁夏红菲和林悠美拼斗时,不知用什么方法与那只地邪取得联系,并指使她用毒钩刺伤夏红菲。难怪他被那只地邪捕获时,既不惊慌,也不反抗。大概他那时便已成竹在胸,该如何对付地邪。</p>
这么说,他没有改变初衷,他还是要阻止夏红菲召唤黑暗之神。弄清楚这一点,宝芙忽然觉得心里卸下沉甸甸的重负,油然喜悦。</p>
只要独孤明不是为了获得黑暗力量,做出这些人神共愤的行径,都会让她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他还会在她身边,不会离她而去。</p>
不过还是有一个小小疑窦,既然他杀死夏红菲是为阻止黑暗之神复活,但何必又要刺杀林悠美。</p>
“我答应。”就在这时,宝芙一个颤栗,因为她听见自己清晰地对夏红菲说,“我答应你,会亲手杀死独孤明。”</p>
她无法左右自己的舌头和嘴唇,这句话完全是暗妃宵说的。</p>
只见夏红菲脸上露出丝诡异的,颇为满足的笑意。宝芙看到她这令人后脊发冷的笑容,脑中不禁冒出一念:妈妈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其实杀掉独孤明的承诺,是暗妃宵答应的,不是她。</p>
寒光闪动,独孤明挥刀朝夏红菲劈下。</p>
宝芙感到自己的身体,骤然扑到夏红菲身体上,紧紧护住她。独孤明那一刀没有丝毫停滞,端直朝她后背砍落。从刀锋附带的凌厉势道,她估摸自己会被砍成两截。心在那一瞬间,还是不免暗怔:即使面对她,独孤明也没有稍微减缓这一刀的力度,看来他不惜伤到她,也要杀死夏红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