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砂流顷刻间遮天蔽日落下。</p>
灰色尘霾中,宝芙默然回身张望,她已经看不到阿灭。</p>
阿灭不知道是已经被灰沙掩埋,还是已经甦醒悄悄离开。但她心头,总笼罩着一种不好的感觉:阿灭这次的“死亡”,和以往不同。</p>
“我没有吸干他的血和元气。”独孤明寂哑的声音,静静在她耳畔响起,“……我们会再见到他。”</p>
宝芙抬起泪水壅肿的眼睛,回头看着独孤明。</p>
飘落的飞砂中,他雪白俊美的脸庞,依然是那么淡漠宁静。那双遽黑如夜的眼睛中,寻不到一丝责备。</p>
但他一定什么都知道。</p>
在她和阿灭的血中,他必然会获得一些信息。他会知道,在他沉睡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p>
她不能,也不愿,对他隐瞒她和阿灭的事。</p>
一如她无法隐瞒,阿灭在她心中,那无法抹消的特殊分量。</p>
“明,我……”</p>
刚开口,她脸庞就感到一缕轻柔的风擦拭眷恋。是他伸手搵去她滑落到腮边的泪。他指腹的微凉和滑润,停留在她的肌肤上,磨腻不走。那种让人身心消融的温存,使她禁不住微微震颤,恍若觉得,自己是一株受到春风呵爱,雨露滋润的幼草。</p>
她眼睫阖了阖,透过糊住眼睛的泪光,望着他。</p>
他黑色宝石般的眸子,无疑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眼睛。被这样一双眼睛凝视时,任何人都会有魂灵飘浮起来的感觉。而当这双美丽眼睛的最深处,燃烧着那种,可以将人魂灵焚烧殆尽的火焰时,任何人的灵魂,都注定将再也不能逃逸。</p>
宝芙一动不动。幸福得胸口紧窒,无法呼吸。</p>
因为,独孤明的眼睛,明白无误地告诉她,他眼底的炽火,是为她而燃烧。</p>
“是我的错。”他低哑的声音,寂静却决然地响起,“我再也不会离开你,让你独自一个。”</p>
话音一落,他便将她拥入怀中。</p>
他两臂圈住她。抱得很紧,但又不会让她觉得难过,却只能迷陷于。他胸膛的坚实和臂膀的有力。</p>
当他低下头,轻吻她泪湿双眼同时,他也为她挡住所有落下的砂。</p>
宝芙在那一霎懂得:就算天和地同时塌了,毁了,只要有这个男人陪在她身旁。她的世界就永远都在。</p>
他们离开那座崩坏的地陵时,外面天色已亮。</p>
宝芙这时才发现,原来这座地陵的入口处,正在荒野中那条山溪的水面下。在独孤无缺念出解封的咒文后,溪中的水都退去,地陵就曝露出来。假如不是她和独孤明在一起。她估计自己早已经淹死在那座地陵里。因为退去的溪水,此刻又急速暴涨起来。</p>
她的双脚,连一滴水都没有沾到。便被独孤明轻轻托抱上岸。</p>
野风呼啸的山麓中,到处都是骷髅形状的僵尸在四散游荡。</p>
宝芙知道,这些僵尸是因为被地陵的结界吸收掉血气,才变成这副模样。</p>
此刻,在淡蓝色的晨曦中。随着地下隐隐传来的低闷轰响,骷髅似的僵尸们。开始逐渐恢复血肉之躯。</p>
因为地陵毁坏的同时,结界也消失了。</p>
夜辉那张苍白俊美,和独孤明难以区分,因被独孤无缺附体而显得格外阴沉的脸,也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僵尸群中。</p>
他那双遽深幽阴的眼睛,盯着独孤明,一侧唇角微有些痉挛,勉强露出丝笑容。</p>
过了良久,他嘴巴缝里,才嘶声挤出一句冷冷低语。</p>
“明,你真是没有辜负我的苦心教导,又有长进。”</p>
宝芙怔了怔,没想到独孤无缺一眼就认出,从坟墓中走出的是独孤明,而并非他自己的肉身。</p>
站在她身旁的独孤明,这时依然静静握着她的手。</p>
不过宝芙还是能觉察出来,他的五指,在一瞬间绷起又放松。虽然,那是几乎难以察觉的一瞬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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