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p>
宝芙如堕五里雾中,一时觉得嗓子发干。</p>
她脚步轻飘飘的,几步就到了独孤明卧室门口。因为她从没用这么快的速度走过路,所以重心不稳,脑门重重的,在门框上撞了一下。</p>
没觉出来疼,她伸手咚咚捶着,那扇厚实坚硬的楠木门。</p>
“明——明！”她听到自己的嗓音,变得又哑,又尖,难听极了,“明,你醒醒——醒醒！”</p>
“他不在这里。”</p>
黎雪瞳安静,带着丝淡淡鄙视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p>
“他在哪儿?”</p>
宝芙扭过身,朝黎雪瞳走了几步,但又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走到那个女人面前。她在原地停下来,望着黎雪瞳那张苍白透凉,和蜡像一样毫无瑕疵的绝美脸庞。</p>
那张脸上的表情,本来应该是高傲的。</p>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宝芙觉得,她从黎雪瞳的脸上,看到一股深深的怆痛。</p>
那美丽不可方物,俯仰万人之上的女子,此刻似乎被从云端,拽入俗世红尘的漩涡中。她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里,满溢着再也无法掩饰的憔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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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被痛苦狠狠折磨过的痕迹。</p>
“他在殁谷。”黎雪瞳凝视着宝芙,冷冷道,“在那里,他会受到最严密的守护。没有人再会惊醒,僵尸太子漫长的安眠。”</p>
宝芙怔怔地看着黎雪瞳,她有些不太懂。黎雪瞳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不太懂。</p>
安眠?她听到了这个词。</p>
什么是漫长的安眠,难道说独孤明要睡很久很久?</p>
她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问。</p>
“那会有多久?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还是一百年?”</p>
但是黎雪瞳嘴角,浮起的淡淡讥嘲微笑。彻底粉碎了她的那种侥幸希望。</p>
“漫长的睡眠,对我们亡魂族来说,相当于人类的死亡。”这时,雷赤乌低沉浑厚的声音,如沉重的鼓点,一记一记,重重敲在宝芙的心头。“区别是,死亡永不会再醒。但是漫长的睡眠,到了该醒来的时候,就会醒来。”</p>
“该醒来的时候。是什么时候?”</p>
宝芙觉得,胸口仿佛有什么宝贝的东西,被突然挖走。</p>
“或许是几百年。几千年……甚至更久！”雷赤乌黯然摇摇头,“没有人知道,那个日子。”</p>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样！”</p>
宝芙喃喃自语。</p>
她摇摇头,接着又摇摇头。在这座偌大的房子里,她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像雾。飘渺而又不真实。</p>
大脑肿胀不堪,仿佛被人用铁钳紧紧箍住。太阳穴的神经一跳一跳。胸口倒是不怎么痛,只是越来越凉,越来越木,死了一般。</p>
眼睛刺痒,痒得她不得不用手指。压了一下。一股滚烫黏湿,立刻沾满她的指尖。她来不及去想那是什么。</p>
现在唯一正常的,只有她的耳朵。</p>
她清楚的听到。莫难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告诉她发生的事。</p>
独孤明陷入沉睡,他的身体需要修复。金蝉玉尸虽然是最强大的僵尸,但他们有一种特性,也可以称之为弱点。当他们的肌体。受到过重的伤害或是消耗时,需要进行长时间的睡眠来修补恢复。五百年前。独孤明的身体在与那位神女战斗时,就严重受损。但是在他还不该醒来的时候,赤丹家的玳圣,将他唤醒,他并没有彻底恢复元气。而这次屠龙一战,他虽然杀死了龙,但自己也付出巨大代价。</p>
所以,他让自己进入漫长的沉睡。</p>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将会变得更强大,更完美。</p>
但是宝芙很清楚,她见不到那时的他了。</p>
她人类的短暂寿命,不会容许她等到,他醒来的那一刻。</p>
他是无情的人,一直都是。但这件事,是他对她做的,最无情的事——他竟然对她只字不提:他就要陷入,几乎像永恒那么久的睡眠。</p>
宝芙的脑海中,至今还能回想起,和独孤明分别时,那座被玫瑰簇绕的大厅,空气中潆绕的浓郁香味。</p>
他和她,肩并肩坐在花期鼎盛到了极点,就快要颓谢的玫瑰花丛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