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夜行,路途遥遥,平日里人来车往的官道,在这星空也,似乎也染上了几许苍凉,纭舟坐在马车窗旁,看着夜空中冷月清辉,听得身后人低语,丝丝刺痛弥漫心头:“夜了,休息吧。”
“我不困。”
无法回头直视赵谦的眼神,即使他抚在肩上的手仍是那么温暖:“那也得休息了。”窗边人不动,他知道是何原因,却放开了手。
“你在堵什么气?”
说出如此刺激的话,也不是第一回了,看她伤心掩悲,也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他的心都比前次更痛,因为每一次,都比前次爱的更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尤其她对他有情有义,由始至终,不离不弃,只缘于一个长矛择亲,可是他却把这份情深埋心底,深的连他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份情在黑暗中顽强的成长。
遇上他,是她的不幸,也是她的不幸,纭舟听到赵谦这话,猛的回过头来,眼中泪光在月下闪动,尤是不肯落下:“我堵气!?”
“难道不是么?”赵谦尽力让语气平静,“凤萧是你的夫婿,他吻你一下有何不可?”
“他是,难道你不是!?”
“我不是,我当不起一个夫字。”
他说的平常,她却听的悲恨:“好!好一个当不起!你现在为何变成这样!?当年的那个男人去哪里了!?”
“死了,丘元村外,那一夜,便死了。”
纭舟瞪圆了眼睛,身体不住颤抖,最后,忍下气来,问道:“那你现在是谁?”
“我是你的男从,是你忠心不二的臣子。”这是他的回答,“是永远追随你的男人。”
窗外云掩明月,夜风啸啸,车内却是如冰似寒,失了暖意,纭舟嘴唇嗫嚅,泪划脸庞,话中却压下悲意:“请十七王来。”
“舟儿是否要跟十七王渡夜?”
“怎么?我跟谁过夜还需要经过你同意吗?”
“不敢。”赵谦低头,“只是,你的身子最好不要……”
“我叫你去你就去!”纭舟突然低吼一声,如受伤的狮子,“其他的轮不到你来管!你不是我的臣子么?那么今晚我就跟你讲清楚,守好你的本份,不该你管的事,就闭嘴!”
一次次的推开她递来的手,她终是疲了,累了,不再等待地上的他,甩开他的手向着高处飞去,这样也好,省得最后,浓的化不开的情,痛的还是她自己。
十七王见到纭舟时,总觉得有些不同,那份珍贵的天真如风散去,消失无踪,她的眼光不再凝起希望,僵硬的坐姿如同没有生气的人偶,尽管如此,却反添了一丝统治者的忧愁阴霾。
“抱我。”
他听得她的话,没有惊奇,也没有推辞,只是温柔的除去她的衣裳,轻巧的吻上她的脖颈,马车中春宵一刻值千金,车外赵谦听得那低低呻吟,只是独望浩繁星空。
第二天,纭舟睁眼后,见到的却是“凤萧”,那男人惊讶的望着枕边人,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你……天纭舟?”
她翻了个身,慵懒的应道:“难道你还想找别的女人?”
被亲人认为疯了的王眼中露出一丝不信,接着狂喜涌出,刚想去抱住纭舟,就被她冷冷的口气逼退:“十七王如果没有事,还请离开马车吧,这地方这么小,两人睡的实在不舒服。”
凤萧有些迷惑,她变了,从奔腾的江河,变成平静的大海,在他不记得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心中的喜悦却不如想象中的大,即使与她一度春风,仍不能把她握在手中,要怎样才能征服那双长着翅膀的心?让那双眼睛,只看向自己。
“十七王”消失了,他会何时回来?昨晚的温柔,又是什么?真的只是假的么?纭舟枕着软枕,迷迷糊糊想着这些,醒来时,凤萧换成了柳香,他一脸焦急的神色,见她醒来,不由骂道:“你这个!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干这种事!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体!”
虽然语气严厉,手下却是极轻柔,摸着她额上温度降了,才厉色稍减,她见得他这样子,却猛然发现,身边人中,只有他还没变了,河城相遇的四人中,奚南走了、赵谦变了、司马不在,只有柳香,还是以前那个性子,还是以前的刀子嘴豆腐心,即没有向她要求什么,也没有向她索取什么。
纭舟抱着柳香,见他身子骨渐长,壮了起来,不再和以前一样弱不禁风,换在过往,她此刻肯定泪如泉涌,可是今天,她却哭不出来,双眼干涸如旱。
泪,是心中语,心中已失了语,自然无泪。
“你抱我干什么?我警告你!我不会和凤萧一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没什么。”她笑着推开他,“只是抱抱罢了,不用这么紧张吧,我又不会吃了你。”虽然他一力阻止,她还是下了马车,闷了这么多天,再见蓝天倒觉得心中一片舒爽,想骑个马到处碰壁没人肯借,倒是领君看了,把她拉上马来,坐在前面揽在怀里,她该面红耳赤的,一心只想着身后人的模样,此刻,却自然的靠在他胸前,享受沉默时光。
“痛吗?”
这句话问的没头没脑,纭舟却凄然一笑,答道:“痛,痛的要死。”
“我的师父,梦缘道长说过,金刚石,越是磨的面多,就越是光彩夺目,不能为了追求石体的大,而不忍心除去多余的石面,切骨断肉,方可闪与众不同的光芒。”领君声音平淡,如天高长远一声鸥鸣,风过袅袅,“你该感谢云过,他日你荣登极位,他功不可没。”
她不接他话,问道:“你羡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