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逸雪刚给祖母行礼请安，辰老夫人便给桃使了眼色。</p>
桃会意，领着屋内的丫头鱼贯退了出去。</p>
辰逸雪就在辰老夫人身边的蒲团跽坐下来，他看了一眼祖母微微有些紧张的神色，心口一紧，低沉醇厚的嗓音却没有半儿起伏：“祖母让孙儿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p>
许是他的平静清冷感染了老夫人，她心头的焦灼感缓了下来，看着孙儿的眼神分外的慈祥和蔼。</p>
那一年，他被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六虚岁了。瘦瘦的，身形俽长，一张脸烧得通红，一直在昏睡中。</p>
辰靖那是他的儿子。</p>
辰老夫人当时就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p>
辰靖那时候抱着孩子跪在辰老夫人面前，他流着泪，求母亲和蕙兰原谅他年轻时候犯下的错误。</p>
那时候蕙兰正怀着语儿，听到这消息后，直接晕了过去。</p>
辰老夫人知道这事情是儿子做得不对，可忽然间得知自己还有这么大的一个大孙子，她欣喜若狂，断没有将之拒之门外，不承认的道理，到底是他辰家的骨肉。</p>
辰老夫人问了孩子的娘，辰靖只当年年少，对情爱之事依然懵懂，对孩子的娘并没有多少感情。若不是孩子的娘身子不行，他也不会去夺了这么多年来与她相依为命的孩子。辰靖不愿对这件事情多，辰老夫人也不敢多问。她还得顾忌儿媳妇蕙兰的感受，这孩子能不能留在府中养着，还得她头。</p>
辰靖让辰老夫人代为照顾雪哥儿。蕙兰晕倒了，他得过去陪伴着。</p>
辰老夫人晓得蕙兰在儿子心中的分量，忙答应了，自己则亲自照料雪哥儿，请医延药。</p>
因为孩子身份的特殊，她对雪哥儿，多了一份怜爱。</p>
后来辰靖他已经服了蕙兰。让孩子留下来，以后那孩子就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嫡长子，让老夫人以后都跟人家这么。老夫人既惊讶又高兴。难得儿媳妇如此深明大义，她感激不已。</p>
当时，老夫人就在想，许是蕙兰那孩子想起了她和靖儿失去的第一个孩子了吧？若那孩子没有夭折。跟雪哥儿。也是差不多大的，如今将雪哥儿当成二人的第一个孩子，或许还有这份念想在里头。</p>
蕙兰这些年对孩子的疼爱，是发自真心的，这辰老夫人看在眼里，感念在心里。</p>
辰老夫人不知道是谁在背后乱嚼舌根子，但她不希望他们母子间的关系因此而疏离了，只好叫了辰逸雪过来。亲自计较一番。</p>
辰逸雪自然知道母亲对自己的好，道理他都明白。只是那个纠缠了他多年的梦，似乎不仅仅只是梦境。他现在越发肯定梦中的那个亲眼目睹那个女子死去，又被沉在塘中垂死挣扎的儿，就是他。那个女子究竟跟他有什么关系，是他想要知道的真相。</p>
辰逸雪哑着声，看着辰老夫人道：“祖母，您只知道孙儿以前身子不大好，躲在庄子里养病，却不知道孙儿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受梦魇所困。梦中常常盘旋着一个女子凄厉的哭喊声，孙儿看不清楚她的容颜，但却能肯定，那人不是母亲。她能出现在孙儿梦境里，定是跟孙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p>
辰逸雪顿了顿，看着辰老夫人的眼睛闪过一丝哀伤和无措，一种对自己茫然无知的无措，这种神情看得辰老夫人心中生疼。</p>
“祖母，孙儿究竟，是不是母亲亲生的孩儿？”</p>
“是与不是，真的有那么重要么？”辰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拧着眉头问道。</p>
这话不是斩钉截铁的回答，辰逸雪向来敏锐，已经捕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然而这答案，让他越发的迷茫了。</p>
他不是蕙兰郡主亲生的孩子，那他现在所拥有的身份、地位，都是不属于他的，或者他占用了本该属于逸然的一切......</p>
“雪哥儿，你记住，你是我辰家的孩子，是你父亲的长子，将来要继承我辰家的一切，不要想太多。梦终究是梦，作不得实，万不可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惹你母亲伤心！”辰老夫人最后还是狠下心肠，没有告诉他身世的真相。</p>
辰逸雪微微一笑，头应了声是。</p>
祖母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他。</p>
不管真相如何，他不该惹母亲伤心。她不，或许有她不能的苦衷！</p>
他总自己是个有前瞻性的人，真正有前瞻性的人，不该总纠结于过往，应该展望于未来。过往的一切已经成为历史，无可改变，他不能改变自己的身世，但未来，他要选择怎样一条路，在于他自己。</p>
想清楚之后，他心头的沉重和压抑，便渐次散了去。</p>
辰逸雪恭恭敬敬地给祖母磕头施礼，从容离去。</p>
辰老夫人眯着眼睛，望着那抹挺拔俊逸的背影，低喃道：“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真的放下了......”</p>
******</p>
傍晚的时候，学士府送来了一份帖子，让金子明日过去府中一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