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哪能不明白杨柳是在故意岔开话题，当即附和：“嗯，孩子嘛，一天一个样儿。”</p>
李大海家的小院今天收拾得干净齐整，院坝里没有一根冒出头的小草。鸡被迁到后院，原本的地方撒上柴灰又铺了一层细细的泥土踩实了，确保不会有一点儿味儿散出来。主人们都穿上自己最好的新衣裳，笑吟吟的站在院子里接待来恭贺的父老乡邻。</p>
秀秀穿着红衣裳，脸上抹了上好的胭脂，脸蛋红红的坐在自己屋里，身旁围绕着一群同样年轻活力的未出嫁女子。</p>
大家都夸她命好，娘家给力，婆家也颇有家底，新郎官听说也性格颇好。这样的人家嫁过去可不就是掉进了福窝里？</p>
秀秀只是笑。这次的这门亲她虽然没有去相看，但掌眼的可多了杜氏，她也相信她们的眼光。杜氏也笑称若是单看长相的话，这人是绝对可以跟秀秀到老的。女子这一辈子所求的大抵便是如此，说多不多，但说易也难。但事无绝对，若是有意外，只能说是人心难测。</p>
院坝中间排着一溜的红木箱子，赤金的头面，发饰，镯子，各色的布匹，糕点都成双的紧当当的塞满了箱子。旁边还有两只被绑了脚的活雁，偶尔扑闪下翅膀。来围观的每个人都不由得露出羡慕的表情。</p>
对方家境殷实，李家虽然看起来只有破破烂烂的一座茅草房，但说是李家屯的一大富户也不为过。大家都说秀秀是个有福气的丫头，有当米店掌柜的二哥，得白财的三哥，还有前段时间卖灯笼走了狗屎运的五哥，这杜氏大家知道的有钱。每个哥哥随意漏一点，她出嫁时的陪嫁还能差了？</p>
同人不同命，儿子多的好处此刻就体现出来了。</p>
杨柳和杜氏走进院子的时候，人群都不约而同的一时安静了下来。看好戏的，咧嘴嘲笑的，还有不明就里的，人生百态，当然杨柳明白知道这样复杂的目光只是因为她的出现。</p>
这可不是风光。</p>
云翅和习秋立即上前一步，一左一右的挡住各方的视线。</p>
相比于两个丫头，她表现的可有点弱了。</p>
杨柳抬了抬头。</p>
而李家人的目光大多落在李聪身上。</p>
李聪嘴唇紧抿，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杨柳身上，只是看不清他眼神里的含义。</p>
杨柳也偷偷瞄了李聪一眼，应该是十八岁的少年郎了，健硕的架子还在，人却是瘦了些，眼睛里多了一些忧郁，还有一层薄薄的雾霭，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相爱过，又分开对谁都是一种打击。她心里会痛，跟她毕竟心理年龄和实际生理年龄都要比李聪大，懂得如何克制，转移自己的伤痛。李聪却是真真正正的十八岁，一个大一点儿的男孩子，却被迫要成熟。杨柳曾经经历过这种被迫成熟的过程，她知道有多难，所以才更觉得对不起李聪。其实不该遇上的，若是她没有莫名其妙的进入到杨柳的身体里，或许她和李聪之间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她和他的人生里有一个可能的如果该有多好。</p>
觉得对不起并不是因为做错了，是杨柳觉得她在李聪的人生中经过，然后充当了一个拔苗助长的角色。但个人有个人不可逾越的底线，哪怕以爱之名，也没有例外。</p>
最后还是何氏和余氏迎了出去，一个问杜氏，一个用眼神感谢杨柳。而何氏问的是杜氏，眼神却关切的看着杨柳。</p>
关系融洽的时候忽然插进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何婶，秀秀大喜的日子，这种人出现在这里做什么？”</p>
是花苗。杨柳斜了她一眼，却没应声，这种人，哪种人？说的是她？反正她听出了话里的歹意，却没傻得要贸贸然的就发火，那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p>
不过看样子花苗过得很不好，身上没有一点年轻女子的畅快，反而阴沉的吓人。她不应该在屋里陪着秀秀吗？杨柳短暂疑惑了一下就把这点小疑问抛到脑后了。</p>
“杨柳，你站住，我说你呢，你听不出来吗？”花苗契而不舍的尖声问道。</p>
“你这人还真是奇怪，请你来看戏你不好好看，偏偏自甘下贱，要当起戏子唱戏给人看。没人搭理，你还不痛快了。”心直口快的习秋最先反驳，“下贱坯子就是下贱坯子，再好的窑再烈火的烧，它也成不了上品。”</p>
“你不过是个低贱的丫鬟，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花苗双手叉腰，“什么样的主子调教出什么样的丫鬟，你主子不要脸，你也不是好货。”</p>
习秋还要反驳，杨柳伸手挡了她一下。</p>
“好些日子不见，花苗姑娘口齿伶俐了不少，谁要是娶到你，家里一定很热闹。”杨柳一语双关，开口就扣了顶饶舌多话的大帽子在花苗头上。花苗这般为难，让她想起了她拜堂那会儿，有些人一开始便是注定了不对付。她说道：“像你这么好打抱不平的姑娘，谁家的事你都要冲出来主持一下正义，还真是不多见。不过这是我和李家的事情，你一个姓花的站出来叽叽喳喳，好像有些多管闲事了吧。”</p>
“这可不是我多管闲事，我早晚会进这家的大门。”宣誓般的话语，让人群一阵骚动。</p>
“花苗，你闭嘴！”李聪忍无可忍，吼道。</p>
“我偏不，我今儿站在这儿就是要告诉大伙儿，我嫁定你了。”花苗梗着脖子说道。</p>
如此露骨不顾脸面的话，让花苗旁边的几个大婶都忍不住拉了她一把。</p>
花苗不为所动，她已经不再费那水磨功夫，今天就是孤注一掷，就是要逼李聪不得不娶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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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到李聪身上。虽然花苗的话大胆露骨，但换个角度看，还是挺满足男人的面子的。</p>
“你休想！”李聪咬牙切齿的说道。</p>
“为什么？难道你还舍不得这个贱女人？”花苗指着杨柳。</p>
杨柳眼皮都没抬一下。</p>
杜氏捂着子墨的耳朵，提醒李武说道：“二哥，今天可是秀秀的大好日子。”</p>
惊诧于莫名而起的女人战争的李武这才回神招呼道：“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是我家小妹的定亲好日子，家里略备薄酒，感谢各位老少爷们平日里对我家老小的照顾。大家快请入座。”</p>
人群流动中，也没人注意到花苗到底去或者是被去了哪里。</p>
“我今天就不该来。”杨柳苦笑。管她本意如何，弄坏了秀秀的定亲宴席是真。</p>
“你别这么想。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你快到屋里歇歇。”杜氏安慰道。</p>
杨柳摇头，“若瑾姐，我带来的贺礼就以你的名义送给秀秀吧。”说罢，她反手拍了拍杜氏的手臂，向抬定亲礼的那桌人走去。有些事，哪怕不稀罕她善后，杨柳还是要做出补救。</p>
点名要的酒结果换成了一杯茶，端正的端在手里。</p>
“各位，小妇人与刚才那女子有旧怨，一时激愤才口不择言的说了些失礼的话，还请入耳莫入心。小妇人在此以茶代酒，向各位陪个不是。”杨柳喝了一口茶，又道：“秀秀是个顶顶好的姑娘，嫁到张家后，还请多多珍惜。”</p>
说完，将茶杯交给云翅，然后冲那一桌子的人行了一礼，返身走了出去。</p>
李家她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各位保重。（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