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咏臻是个城府深的,他知晓只要自己中了进士,那便是鱼跃龙门,他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年少有成,少年俊秀,他希望日后娶一个在仕途上有助益的女子。
晚榆脸上平静的神色顿时裂了,露出了一点不可置信,秦咏臻这样开门见山,甚至是私密的话语说给儿女听,将程锦的脸面置于何地?
她艰难的转头,望着程锦平静的脸色,便握住了程锦的手,那手有点冰凉。
“后来与小蕴成亲,我们也是琴瑟和鸣,只是小蕴身体单薄,她逝去之后,我本是没有再娶填房的打算。”秦咏臻神色平静,平陵侯府的嫡出小姐自然不是无缘无故的看上他的。
平陵侯府当初如日中天,极得皇上的信任,平陵侯爷当时未雨绸缪,给家中儿子挑选的媳妇都是清贵人家,只是到了女儿这里,却犯了难。
秦咏臻与丁蕴的所有巧合偶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待他入了丁蕴的眼,几乎是非他不嫁,平陵侯爷自是知晓这个青年,私下调查之后,却觉得极为满意。世故圆滑,聪慧机敏又有野心,对侯府来说是个极好的助力,便定下了婚事。
果然成婚之后,秦咏臻对丁蕴极好,没有姨娘没有通房,为人又有能力,在侯府的牵线搭桥之下,升职极快,若是丁蕴不因病去世,两人在京城里可是有名的神仙眷侣。
徐姨娘是丁蕴病重的时候,咬牙抬的姨娘,为的是方便照顾她的一双儿女,徐姨娘一家老小的卖身契都在侯府,自是不敢反抗,只战战兢兢的将自己当做下人照顾秦家姐弟。
“只是后来出了点意外,李阁老是我的顶头上司,五年前他曾试探为父的口风。他有一个女儿娇宠长大,却因为守孝耽搁了,蹉跎到二十岁还没能嫁人。只是当时我找籍口推脱,便说在家乡已经有了续弦的人选。”若不是因为李阁老与那俪夫人有瓜葛,这婚事对于秦咏臻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偏偏他当时听到了些许风声,万不敢答应。
秦晚柔和秦籍面面相觑,李阁老他们是知晓的,就在秦咏臻娶了程锦两年之后被问罪,被满门抄斩,连跟他有姻亲的人家都遭了罪,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
若父亲娶的是李阁老的女儿,现在哪里还有秦府。
“当时我便告了假回家探亲,本就是为了寻一个续弦,恰巧听闻程锦丈夫亡故,我便动了心思。当时程锦是最合适的人选。”秦咏臻的话语并没用说透,在场的都不是笨人,自然能听明白他的弦外之音。
最合适,并不是最好也不是最想要的。
程锦的门户不高,进门之后自然不敢薄待秦晚柔和秦籍,平陵侯府也不会心生介意。
加之程锦为人机敏,稍加调教便能撑起场面,知情识趣,有分寸。本身便是寡妇再嫁,即便是生下了儿子,也不会动摇嫡长子的位置。
晚榆听的已经脸色煞白,夹杂着怒气,她以为秦咏臻对母亲哪怕谈不上深情,起码也是有些情份的。然而今天他的一番话却表明了,他娶程锦不是因为什么浪漫的念念不忘,程锦只是在恰当的时机出现的恰当的人选。
秦咏臻心里,对程锦不是不在意的,只是这点在意排在了许多东西的后面。
掀开了这温情脉脉的外衣,晚榆心中越发的难过,秦咏臻平日里可以对程锦很温柔,很体贴,这些都是有底线的,一旦涉及了旁的利益,程锦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至少现在在他的眼中,未来可以光耀门楣的嫡长子秦籍就比程锦重要的多。
晚榆的手心已经是一片冰凉,双眼中溢出了悲伤,她在为程锦鸣不平。或许对于旁的人,她还能出言安慰,感情算什么,能有前程重要,可是对于自己的母亲被这样的对待,她却看不破。
程锦安抚一般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最合适的人吗?或许吧,当年来提亲的人里头,秦咏臻对她而言,不也是最好的人选吗。
不过是一次选择而已,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还顾及这么多情情爱爱。才嫁入秦府的时候她也是有过憧憬的,秦咏臻不动声色的跟着同僚去寻欢两次之后,满身的脂粉味,程锦也伤心欲绝过,她看透了,心也就冷了。待怀了孕,生了箜哥儿,心里有了念想,也就看开了。
秦咏臻愿意玩些小情调,她便陪着,他愿意展现温柔体贴,她便受着,这样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如意的。
若是寻常人家儿子不听话,叛逆了,非打即骂,秦咏臻却是将事情摊开了说。这一番话不止是说给秦晚柔和秦籍听的,也是说给程锦和晚榆听的。
“你们回去仔细想想吧。”秦咏臻最后说完也不听一双儿女说话,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水。他的儿女,想必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晚榆便听到了秦晚柔和秦籍站起来时候衣服间摩擦的细碎声音,告退的声音,离开的脚步声,接着是推开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