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飞宇呜咽道:“都是三哥不好,三哥对不住你。”
玉儿喘息了两声,忽然问:“三哥,那年你被舅舅和另外一男一女半夜三更接走后,爹娘说,你不是我亲哥哥,是真还是假?”
横田石原三人相互望了望。
肖飞宇抹了抺眼泪:“玉儿,三哥是你亲哥哥。”
玉儿问:“哪爹娘为啥骗我们兄妺?”
肖飞宇哄她:“三哥出去上学,一年半载回不来,爹娘怕你们伤心,才那样讲的。”
玉儿笑道:“三哥,小时候,你总是护着我,我最爱和你一起玩。你走了以后,玉儿哭了好长时间哩。”
肖飞宇说:“三哥也想念玉儿呀。”
他这话是从心底里发出的。
玉儿苍白的脸上立时笑靥如花,猛然间连咳几声,口中竟带出些许污血来。
肖飞宇大惊失色。
美慧子接过护士递来的酒精棉絮,轻轻为她擦拭。
小林院长早有准备,立即上前给她打了一针,并骗肖飞宇说:“不要紧,她是因兴奋引起的出血。”
肖飞宇躬身说:“谢谢。”
玉儿好了一些,接着说:“三哥,妹子我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和二哥失散以后,也分不清东西南北,随着逃荒的人群到处乱跑乱窜,糊里糊涂就来到了这里,靠沿街要饭度日子……后来被小鬼子抓进兵营,他们把我糟蹋了,呜,呜呜呜……三哥,日本鬼子一个个都是畜生!他们不晓得有多少人一天天糟蹋我,都把我糟蹋得都不成人形了,妺子还找不找婆家呀?呜呜呜……”
所有人听着,无不感到心痛。
肖飞宇安慰她:“小妹,三哥已经为你报仇了,以后再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玉儿嗯了一声。
美慧子收起录音笔:“伯父,情况已经非常清楚。”
横田石原点点头。
小林院长上来给她做了全身检查,暗自叹了口气,却对肖飞宇讲什么事也没有,又使眼神,把横田石原请了出去。
玉儿轻轻地说:“三哥、嫂子,今儿见到你们,妺子心里真是快活的不得了。爹娘没了,大哥二哥又找不着,你们可别再撂下我,自个儿跑出去玩,好吗?”
美慧子握住她手说:“玉儿放心,我们以后再不会离开你。”
肖飞宇抚摸着她冰凉的额头说:“好妺子,等你的伤养好后,三哥买最好吃最好吃的东西给你吃、做最漂亮最漂亮的衣裳给你穿、找最好玩最好玩的地方让你玩、选最优秀最优秀的学校让你念书……然后找到大哥二哥,一起回老家给咱们爹娘修座墓,好好磕几个头,祭奠祭奠他们。”
玉儿却说:“等找到大哥哥,我先向他要支小手枪,以后谁再敢欺负玉儿,我就开枪打死他。”
美慧子见她这样讲,赶紧跑出去将自己的手枪取来,关上保险,塞在她手中,说:“好妹子,嫂子将这把小手枪送给你,以后出去的时候,不论是谁,别说欺负你,就是冲你瞪一下眼睛,你都可以打死他。”
玉儿非常开心:“你真好。”
想了想说:“刚才玉儿闹着玩的,现在照实了讲,你真愿意做我嫂子吗?”
美慧子连连点头:“愿意愿意。”
玉儿仰起头:“三哥,我想她做我嫂子。”
肖飞宇为了逗她高兴,只好道:“小妺,三哥听你的。”
两个女人同时得意地笑了起来。
玉儿接着缓缓地道:“三哥、嫂子,妺子两只眼睛一直在打架,想好好困个觉,好不……”一句话未完,悄然闭上了双眼,没了声息。
肖飞宇从她颈下抽出手,帮她理好被褥,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忽又觉得不大对劲,伸手到她鼻子下面一探,竟无半分气息,不禁吓得大叫:“小妹、小妹!玉儿、玉儿!小林院长、小林院长!”
……
玉儿的离世,使肖飞宇伤口迸裂,当场昏厥,随后一病不起。
美慧子自告奋勇要求留下来照顾他,横田石原答应了。
于是,她真像妻子一样对他进行细致入微的照料。
小林院长对前来探望的横田石原悄悄说:“这丫头对大竹英雄一见钟情了。”
横田石原笑道:“老夫瞧着也是。”
住院的时候,肖飞宇恍恍惚惚间常常把美慧子当成刘子矜,接受着她的暖暖深情,而后又追悔不迭;尽管无数次推却,但美慧子总说是应该的,弄得他很是无奈。
美慧子常常陪他到花园里呼吸新鲜空气,讲一些笑话逗他开心,肖飞宇甚是感激,也问了橫田石原和她本人及滨海的一些具体情况。
这会儿,美慧子刚刚接到一个电话,离开了。
此刻,他独自一人呆立于茂密的草地上,仰望着天空中流水一般的云朵,脑海里则在为自己这一次的鲁莽行为深深自责:组织上呕心沥血培养自己多年,有多少可亲可爱的同志包括舅舅、养父养母,为了掩护自己,不惜慷慨赴死,才换来今天的大好局面,极有可能因自己一瞬间冲动泄愤杀人而化为乌有,真是愚不可及,万万不能饶恕。
想必横田石原早已将自己的请罪书和调查结果报到东京。那些多年来欲致自己于死地而未得逞的政治敌手们,当然会乘此机会掀起涛天巨浪,无数条恶毒的罪名必定早已扣在了自己身上。
这一次事实清楚,无口抵赖辩解,按律该当严惩,在劫难逃已成定局,即便裕仁夫妇恐怕也难以为自己开脱。
自己小命不足惜,但肩负让早日灭亡的重大使命不能完成,实在对组织、对那些为自己而亡的先烈们无法交待……
他搜肠刮肚,挖空心思,想来想去,此事凶多吉少,已无任何回天之力,唯有听天由命,不禁一阵捶胸顿足,颓然躺在草坪之上,两眼木然望着白花花的天空。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