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飞宇使劲鼓掌。
孙徳旺就说:“上上个月,我们班里的小赵想吃水烀茶急疯了,便故意得了一场病,结果水烀茶是吃到了,却也因此闹出了一场笑话,到现在大伙儿还拿他开涮呢。”
几个人一起笑破了肚皮。
刘子矜问:“这东西当真好吃?”
李友明说:“你尝尝就晓得了。”
孙徳旺说:“这水烀茶不是一般的好吃,是好吃的不得了。哎呀呀,真想不到今天我有这么好的口福,用不着回部队装病了。”
孙徳旺捣了他一拳:“美的你,再装就不灵了。”
李友明喉咙里咕噜一下:“不错不错。”
刘子矜听他们这么一讲,倒有些舌下生津,低头细细瞧去,只见眼前宽大的碗中,一条条金黄色晶莹剔透似玉带般的面魚儿在水中缓缓游动,用鼻子使劲嗅了嗅,长长舒了一口气:“哇,好宽好薄好亮好鲜好香,太诱人了!请教一下奶娘,您是怎么做出的?”
周妈笑着说:“弄些面粉,加上几个鸡蛋兑上一些水搅拌搅拌,然后倒在热锅里摊成金黄色薄饼,取出来放在砧板上用刀切一切,往开水里一氽,再洒些葱花就成了。”
刘子矜有些不相信:“这么简单?”
周妈回道:“就这么简单。”
跟着说:“小鬼子没打进来的时候,那年头粮食多,老婆子常做给娃儿们当饭吃。”
刘子矜双眼立即露出异样的目光。
周妈往后一缩身子:“哟,姑娘,你这是咋的啦?”
刘子矜呵呵地道:“没有呀。”
周妈说:“你两眼怪怪的,吓我一惊。”
刘子矜咳了一下:“这东西我没见过,觉着漂亮好玩,所以瞪大眼睛想看仔细一些。”
李友明接过话头说:“这位姑娘,周妈刚才讲的是加工流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非常考较一个人的功夫。我娘讲过,首先和面这一关就要把握好,水多摊的饼只能做糊糊咽,水少摊的饼只能做疙瘩啃;摊面更难,你瞧那面魚儿薄如蝉翼金黄透亮,中间细孔密布却无丝毫开裂;还有水烧沸了,面魚氽下去,啥时候起锅也要拿捏得准准的,不然面魚就散了;还有调料……”
刘子矜拿起勺子舀了一片放到嘴里。
周妈急忙喊道:“慢些慢些,别烫着。”
刘子矜嗯了一声,只觉得面魚入口既圆润滑溜又香甜细腻,咀嚼起来筋道有劲,稍微一咽直往肚里钻,连着吃了几片,又喝了两口汤汁,咂着嘴叫着:“好吃好吃!哎呀呀,怎么这么好吃!”
周妈说:“你们先凑乎着填饱肚皮,明儿我早些起床,捉只老母鸡杀了煨汤做底料,让你们好好尝尝老婆子手艺。来来来,赶紧吃,冷掉就没味了。”
几个人就记不着谦虚了。一顿猛吃。
孙徳旺站起来摸摸肚皮打个饱嗝说:“我俩到院子里给你们站岗去。”
两人一起提枪到屋外去了。
肖飞宇耐着性子等周妈收拾停当,端了张凳子请她坐下,这才开口问:“奶娘,我家到底发生了啥事?”
周妈摇摇头:“三少爷,我都不晓得咋跟你讲。”
刘子矜说:“有啥您就讲啥呗。”
周妈一声哀叹:“唉,真是造孽哟。”
两人瞪大眼睛望着她。
周妈说:“三少爷,一年以前,你爹爹不肯按大户份额贡献支前军粮,被镇上抗日自卫队抓了起来,白天游行批斗,夜里关在牛棚,一连折腾了十多天,你爹爹简直都快疯掉了……”
刘子矜愤愤不平:“这是什么道理?按人田各半平摊也就罢了,怎么能搞逼迫,还强行动武抓人?真不知共产党好在哪里?”
周妈立即面生愠色,叫道:“姑娘,你咋能这样讲?”
刘子矜吃了一吓:“我……”
周妈接着说:“如果不是共产党新四军,湖城早就成小鬼子天下了,我们三个现在还能安安生生坐在这儿讲话?”
不等她开口,又跟着道:“再说,为部队上筹粮筹款的事情,也不是新四军叫干的,都是大伙儿心甘情愿自发组织的,莫要乱怪共产党。”
刘子矜有些不服,强词夺理:“哪凭什么要让肖家多出粮款?”
周妈又朝她瞧了瞧:“哎哟姑娘,您想想,如果小鬼子霸占了湖城,最最遭殃倒霉的是哪个?”
刘子矜脱口问:“难道是肖家?”
周妈回她:“你这话一下讲到了点子上。三少爷家是湖城第一大户,你说,小鬼子要是来了,能轻饶他家?”
刘子矜似乎有些理屈词穷:“可是……也不能动武呀。”
周妈显得很是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说:“三少爷,这个、这个……老婆子我就不能偏着你家了。”
肖飞宇安慰她:“奶娘,我就要了解真实情况,您有话尽管讲,莫要顾及我。”
周妈长长叹了一口气:“你爹爹这个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