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阵阵从天而降的浓雾将凤城紧紧包裹起来。
街面上除了巡逻的鬼子伪军时隐时现外,几乎不见行人。
这时,一个头戴旧毡帽、身穿破衣襟、走路一瘸一拐的中年人拉着一辆大粪车缓缓来到东城门口。
一个伪军从岗亭里端着枪跑出来尖着嗓子嚷道:“站住。嗨嗨嗨,什么人?”
中年人气喘吁吁地回道:“拖大粪的。”
那伪军把枪倒背在身后捂着鼻子凑到他跟前睁大眼球瞧了瞧:“老子咋没见过你?”
中年人嘿嘿地道:“老总,原来那个拖大粪的老徐头是家父。”
那伪军扶了扶帽沿咂咂嘴:“老子认识你老子,这个老东西死到哪里去了?”
中年人陪着笑脸说:“昨儿晚上,家父挨家挨户收集大粪时,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块硌了一下,粪车坏了不说,还把他的腰弄伤了,没有办法,我只好换他几天。”
那伪军便假充大尾巴狼训斥他起来:“我说你这个狗日的,你老子都六七十岁的年纪了,你还好意思让他风里来雨里去的拖大粪供着你?呸呸呸,真不是个东西。”
中年人使劲咳了两声:“老总,我身子骨有病,实在干不了活呀。”
那伪军撇着嘴问:“你有啥子鸟病?”
“肺结核。”中年人一边咳一边一瘸一拐地走一边说,“你瞧你瞧,还有我这罗圈腿,没得办法哟。”
那伪军吃了一吓,忙往后退了几步,叫道:“拿良民证来。”
中年人从身上掏出良民证。
那伪军嚷道:“扔过来。”
中年人就把良民证扔了过去。
那伪军弯腰拾起来,打开手电筒朝良民证和他脸上分别照了照,点了点头说:“把特别通行证拿给老子看一下。”
中年人又从口袋里掏出特别通行证扔给他看。
那伪军又用手电筒照了一下:“这是你老子的,你的呐?”
中年人哈着腰说:“老总,我是刚刚换家父的,来不及办哪。”
那伪军冲他唾了一口:“放你娘的狗臭屁,没有特别通行证,谁也不能出城。”
中年人摊开双手问:“哪咋办?”
那伪军道:“你先滚回去,等办好了证件,老子就放你出城。”
“也好,也好。”中年人一边应着话一边转身慢慢往回走。
那伪军叫道:“站住。”
中年人回过头来:“老总,还有啥事?”
那伪军跳起来骂道:“你狗日的把粪车一起带走。哎哟喂我的娘,薰死人了。”
中年人呵呵笑道:“我办了证就来,快得很。”
那伪军火冒三丈:“屁话。天还没亮呐,你到哪里去办?把粪车拖走,拖走。”
中年人叫道:“老总,我是个病人,腿上又有残疾,这拖来拖去的,哪里吃得消呀?”
那伪军撇撇嘴:“这个老子管不着。”
中年人朝他跟前凑了凑:“要不,我把粪车挪到岗亭后面去?”
那伪军往后退了几步:“滚滚滚。你个狗日的,想把肺结核传染给老子呀?”
中年人嘿嘿笑了起来:“我这肺结核不传人的。”
那伪军又往后退了两步,取下身上长枪对着他吼道:“再敢犟嘴,老子一枪毙了你。”
中年人顺势往地上一滚,哭天呼地喊起来:“老总,你咋欺负人呀?”
那伪军一急之下拉动枪栓:“你狗日的敢讹老子?老子毙了你。”
便在这里,从岗亭旁边的房间里出来一个伪军和一个小鬼子。
那伪军叫道:“吵啥吵?咋回事?”
这个伪军跑了过去:“太君,宗小队长,是这么回事。”
连比带划,把事情的原委讲给他们听。
宗小队长从他手中拿过手电,对着中年人照了照,回过头对小鬼子说:“太君,这小子我认识,他确实是老徐头的儿子,有传染病,又是个瘸子。”
那小鬼子站的地方离中年人有五六米远,但他听到传染病三个字,还是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问:“你的,粪车里检查了没有?”
那伪军摇摇头。
那小鬼子一脚将他蹬翻在地,转过身来道:“宗小队长,你的,亲自去查一查。”
宗小队长朝他躬了一下身,打亮手电来到粪车边上下左右细细看了一遍,又爬了上去,喊道:“去拿个棍子来。”
那伪军跑到墙角边,找了根棍子,回来递给他。
宗小队长打开盖子,拿棍子在大粪里戳了几下,又一顿搅动,霎那间,阵阵臭气四散开来,那小鬼子和伪军立即捂住了鼻子。
宗小队长盖上盖子,跳了下去,将棍子递给那伪军,对小鬼子说:“太君,里面全是大粪,放行吧。”
那小鬼子摇了揺头:“不能放行。”
宗小队长说:“太君,这人残疾,又有病,叫他将这臭烘烘的大粪再拉回去,好像有点太那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