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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杀人考察(后)(1 / 2)

 身体冻僵了,只有吐出的气息带有热度。

看着彼此快要停止的心脏鼓动。

这么一来,极度珍惜的回忆…

很快就会消失而化为依恋。

在下雨天。

如同白雾般来临的放学时间。

在黄昏。

教室的景色有如燃烧的色彩一般。

在下雪天。

初次相会时,白色的夜晚和黑色的伞。

只要有你在,只要你微笑,那就是幸福。

明明感到不安,却能够安心。

只要有你在,光是并肩走路,我都觉得高兴。

只是短短的时间。

因为林缝间的阳光似乎很暖和而停下脚步。

你笑着说,总有一天我们能站在同样的地方。

……我一直希望,有某人能这样跟我说。

——那真的是…

有如做梦般,日复一日的依恋。

/空之境界

/序

一九九九年,二月一日。

时间接近二零零零年,是大家开始会注意有名预言家的预言时分。

我——黑桐干也,跟式一起走在空前寒冷的冬季街道上。

目前正是严冬,太阳在傍晚五点时就西沉,而四周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我边呼出白烟边走在回家路上,衣着的变化仍旧很贫乏。

我穿着简单的黑色牛仔裤配上毛衣,外面再穿上一件深绿的大衣。而式则是在蓝色和服外穿着红色皮衣,脚上穿着像伦敦靴一样的长筒靴。

虽然她的穿著很让人怀疑:难道不冷吗?但她从四年前就是这种打扮。

式的特征之一,就是不管对酷热或寒冷都很有耐性。

我正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走在回家路上,而式则是前来陪我…坦白说,我认为她一定在打什么歪主意。

“那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稀奇跑来事务所,有事的话在房间等不就行了吗?”

“没什么啊…只是因为最近不太平静,所以想送你一程而已。”

她的表情一脸不高兴,边看旁边一边这么说道。

我感觉她好像在刻意回避我什么,一时之间无法继续聊下去。

这位总是穿着和服的怪人,全名叫做两仪式,是我从高中时代就认识的好朋友,在发生许多事件后,我跟她发展到现在这种的关系。

式的身高刚好一百六十公分,全身上下带有一股中性的气质。十分立体的五官,更加深她中性的感觉,再加上她总是一副男性口气,更让人雌雄莫辨。

陶瓷般的洁白肌肤、深邃的漆黑眼眸,配上杂乱留到肩膀长度的黑发,让她成为一个不知该说是带有和风还是洋风的人。

式挺直背脊,有如在观察昏暗下来的风景般漫步着。

那副样子与其说是威风,倒不如说让人联想到神经紧绷的肉食动物。

“…式,你最近怪怪的喔。”

“是吗?我可不记得我做过什么让你看笑话的事。”

她心不在焉地这样回答,让人很难继续接话下去。

我无计可施,只好静静和她并肩走着。

我们走在住宅区的路上,往热闹的火车站前进。街灯虽然如往常般明亮,但街道却有如深夜般寂静。理由很简单,因为走在这附近道路上的,只有我跟式两个人。

没错,从十天前开始,这城市就没有在晚上单独外出的人了。

…其实我知道式之所以特地来事务所接我的理由,因为现在街上正面临与三年前相同的状况。

在我还是高中一年级时,这条街的人们正因为杀人事件而惊恐不已。犯人会在深夜出现,毫无理由地杀害路人,当时的被害人数多达五人,在警方拼命搜查却一无所获的情形下,事件闭幕了。

杀人事件在年前的夏天前后开始发生,在三年前的冬天后却突然无声无息,那件事,发生在我与式即将升上二年级的寒冷二月。在那之后,式因为交通事故失去了意识,并昏睡很长一段时间。而我虽然从高中毕业并进入大学,但不到一个月就自行申请退学。之后,我开始到橙子的事务所工作,而昏睡的式则在去年夏天清醒了过来。

…是的,对我来说那些杀人事件已经是过去的事,但对式来说,却只像半年前所发生的事而已。

从电视开始大肆报导杀人事件重现的新闻后,式的样子就一天比一天紧绷。

那副模样,证我觉得很像她在三年前事故前夕的不安定…很像那时拥有另一个名为织的人格、并自称自己是杀人者的两仪式。

我们来到火车站前,街上跟往常一样热闹,这么热闹且交通繁忙的地方跟没有人烟的住宅区不同,杀人犯应该不会出现吧?

人们就有如在互相保护彼此般地聚在一起,让街上更加热闹了。

夜晚才刚刚开始,人潮却永无止尽般地一波接一波涌现。

途中,陈列在店铺里的电视正播放新闻,话题果然还是杀人事件,而式则停下了脚步看得十分出神。

“干也,是杀人鬼耶。”

式轻笑一声这么说道。

一看之下,发现新闻的标题在杀人犯上打了一个叉,而改用杀人鬼这个新单词。

“…嗯。因为被害者总数已经超过十人以上了…这的确跟杀人犯的印象不太搭配,不过,用杀人鬼也太过头了,只要标明杀人犯不就好了吗?何必这样拼命炒柞呢。”

虽然这是我认真思考过后的感想,但式却一副不以为然地看了我一眼后,不客气地说这真像是我会说的一般论。

“这个用法可是相当正确喔,因为杀人跟杀戮不同,若这些事件有犯人存在,那他就一定是个杀人鬼,他也一定会因为被冠上这个称号而相当高兴。杀人鬼不需要理由,其会因为被害者向左或向右转之类的原因动手而已。所以,这家伙没有杀人。”

式边盯着屏幕边这样说道。

映像管淡淡映照出式的脸孔,看起来甚至像是她自己在瞪着自己。

“你是说,杀人犯没有杀人?”

面对满脸疑问的我,式点了点头。

“杀人跟杀戮并不同。干也你记得吗?人一辈子只能杀一个人。”

式把眼睛从电视移开,正面与我对望着,她的表情跟平常没有两样,眼眸有如对任何事都不关心一般,眺望着很远的远方…但是,那对漆黑的瞳孔中,却感觉带着一股哀伤。

“只能杀一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呢?我记得她以前也曾说过意义类似的语句。

但是。我却想不起来…

我后来十分后悔,要是在这瞬问我想起那件事的活,或许我们的结果就不会变成那样了…

“别管这些了,这只是件无聊事而已。我们快回家吧,因为我才刚起床,不吃点什么就没办法平静下来。”

“才刚起床?式,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今天是星期一,可不是能整天睡觉的日子吧?”

“你放心啦,我早上都有待在教室里。我可是是从11月起就只缺席个位数的优等生喔,吓到了吧?”

说实话,还真让我吓了一跳。

在我点头称是后,式很满足地笑着抓住大衣衣角。

“好,那你就给我点奖励吧!我听说你有带鲜花去赤阪的餐厅对吧?真巧,那间餐厅正是我一直想去尝尝的地方,害我第一次对鲜花产生了杀意。”

式开朗地说完这些话后,抓住我的手硬拖我开始走。

虽然目标还不确定,但势必会是一间一餐要花上一半薪水的餐厅。然而。我却无法阻止正在兴头上的式。

…真没办法,我一边在心中怨恨说出正月秘密的鲜花,一边死心地开始期待起来。

不过说实话,这时候的式感觉有点像以前的她,那个还包含有名为织的少年,带有危险感却又开朗的她。

这让我没来由地高兴起来,也就没去质疑这种不均衡的感觉,跟今天的式聊天超过我所抱持的种种不安,真的很令人快乐。

就这样,在二月的第一天,我与式一起走在夜晚的归途上。

那真是没什么异常、有如平日生活般的光景。

…但后来一回想起来,那也毫无怀疑的是黑桐干也凝视两仪式的最后一天。

杀人考察/1

——一九九五年,四月。

我遇见了她。

在杀人犯被封为杀人鬼后经过一个礼拜。

跑来公寓打扰的秋巳大辅刑警,在早上五点先把我这外甥吵醒帮他做早餐,然后再边啃吐司边看着今天的早报。

报纸的日期是九九年的二月八日。

被新闻称为杀人鬼的犯人,从第二天开始每天杀害一个人,至今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了。

“…真是,看来他还挺中意杀人鬼这个称呼嘛,真没想到工作量会这样突然增加。”

警视厅搜查一课的不良刑警大辅,一脸事不关己般地笑着。

话说在前,这个人跟这个事件可是有血亲般的紧密关系,因为不管是三年前的杀人事件或是这次的杀人鬼事件,他都为了逮捕犯人而四处奔走。

“大辅哥,你在这边偷懒没关系吗?那份报纸上不是又刊登了昨晚的被害人?”

我开始享用着早餐,与大辅哥隔着桌子相对着。

应该很忙碌的大辅哥则是藏在报纸背后“喔”了一声,问答的声音仿佛感觉很开朗。

“那个啊,该怎么说呢。这一周事情有了不少改变,搞不好得要请自卫队出动吧。”

大辅哥从报纸背后伸手拿取咖啡杯,一边说道。

这个人会跑来我这边,大部分都是为了要发牢骚。

但由于平时受他照顾不少,我也不能不太听他发泄怨言。

“出动自卫队…上头打算开始战争吗?”

“只是有这么一个方案而已,听好了,我接下来所说的话不能外传,这可是机密,连亲人也不能说喔!”

我回答“嗯”一声后,报纸那侧就传来一句“好”的回答。

看来他一定没听过“国王的驴耳朵”这个故事。

“听好了干也,三年前的事件虽然和这次一样,但这次的事件仍旧没有可说是证据的证据、也没有能说是动机的动机,那时的证据只有你们高中的校徽而已,之后虽然也拿犯人的皮肤去鉴定,但现在却没有相符合的对象。在此之前将事件不断塑造成毫无关联性、有如意外事件般的犯人,这一周突然变了个样,竟然开始每天杀害一个人这是至今所没有的例子。”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的确是这样没错。

三年前发生的事件虽然从夏天持续到冬天,但期间的牺牲者只有五人。

而根据大辅哥所言,这一周的杀人速度实在太过异常了,这次的杀人鬼从去年秋天开始陆续犯案。虽然警察封锁消息,以单纯的失踪事件来处理,但进入今年后有失踪者的家属向媒体透露了情报,于是杀人事件重现的新闻便浮上了抬面。

“干也,你知道这个变化的意义吗。”

“…也就是说,他留下太多证据。”

大辅哥很无趣地说:“算是吧。”

“你相信吗?听好喔,这家伙先前犯案整整四年都没有出现目击者,这一周居然连续失误,简直像是另一个人,让人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他人模仿先前的手法在犯案。”

“但是杀人现场的状况都一样不是?之前被害者的死法警方都特别保密,所以他人是不可能模仿手法来犯案的。”

“是这样没错,不过事实真的是如此吗?四年前的事件,硬要说的话比较像是因为兴趣,把尸体当作道具,很容易就能让人知道这是异常之人所为。但这次不太一样,尸体的大部分都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切断的手脚。从这差异来看,说不定四年前与现在的事件真的是不同人所为。

毕竟在都市进行的犯罪里,藏匿尸体几乎不可能,而当你花了好大功夫藏起尸体,却在现场留下手脚,这不是很矛盾吗?但根据负责鉴识的老伯所言,这样其实正好。你可别笑啊!据说这次的犯罪应该是大型肉食动物所为。干也,你有听说有人饲养的鳄鱼跑出来的消息吗?”

“…这个嘛,没听说这种消息。”

我说完便拿起咖啡杯。

先不提鳄鱼的事好了,这些谈话实在很令人不快。

大辅哥说这次的事件与四年前的事件可能是不同人所为——这样一来,事情会怎样发展呢?

四年前——式说自己杀了人。

不过那一定是骗人的,她绝对不会杀人,就算想杀也下不了手,我至今以来一直这样相信着。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我的心情会这么不安呢…?

“大辅哥,你刚刚提到有目击者?”

有如为了甩开心中的不安,我提出了这个问题。

大辅哥“嗯”一声回答我。

“一周前开始的事件都一定在闹区发生,因为是在巷子里犯案,所以杀人现场附近都有人群来往…虽然这还算不止是确切的证据,但这里有二件有趣的事,第一,在杀害时间前后,有人看到附近出现穿着和服的人。”

……要镇定。

我冷静地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虽然还不清楚他的性别,但这点实在很可疑。因为我们已经将其列为重要关系人并开始追查,所以这点应该会很快解决吧!虽然我认为有三成机率是白忙一场,但上头却认定那就是杀人鬼。而另一点则是关于被害者了…小弟啊,关于这件事其实还得要你帮帮忙才行。”

“真稀奇,你竟然会指名要我协助啊?”

那个在杀人现场被目击到的和服人物,除了式以外,我想不到还有谁会做那种打扮在夜晚到处走动。

我的手指僵硬了,感觉咖啡杯随时都会掉下来,但我还是努力去保持冷静。

“别这么说嘛!干也你对药物很熟悉吧,像是种类跟卖家的势力分布等等。”

“我认为我只是比一般人多了解一点而已,比起我来,警察那边应该更清楚这种事吧,那边可是有专家在啊。”

“是这样技错,但我想听听不同观点的意见,因为脑袋顽固的老伯们实在不太懂年轻人的流行,包括我也一样。”

大辅哥接下来拿出一张照片还有一张报告用纸放到桌上。

照片上照有两个玻璃壶,一个壶内放着像是邮票的东西,另一个则放着像药草般的东西。

报告纸上写着THC、e(注:以上皆为毒品名,前者为大麻的种类,后者则为迷幻药的一种)等字眼,其后并加注公克的单位。

…很明显的,那是违法药物的资料。

“邮票叫做LSD,纯度跟最近流通的差不多…但药草之类的玩意就不知道是什么了。如果有检验出大麻碱,就是大麻错不了吧?”

“那个啊,鉴识的人说没看过那种大麻。而且你刚说大麻碱?但检验结果显示它并未含有THC或CBC(注:大麻的一种)之类的东西。”

我皱起眉头。

大麻.这种被称作“吗啡”的麻药,是因为含有大麻碱这种物质才能成为麻药,不含THC的大麻,就像没有轮胎的车子一样。

“什么啊,那这东西就不是吗啡了。难道会是荨麻?”

“…荨麻是什么东西?”

“是不含有精神物质的麻,就算是日本产的麻也有l%以下的THC成分,最优良的外国麻甚至有l8%的吗啡。这不是可以忽略的数值吧?接下来,用人工加以改良的就是荨麻,据说THC含量只有以前品种的三十分之一。”

“喔?”报纸对面传来一阵感叹的声音。

…但是,那荨麻是用来纺织做成纤维的,实际上用来当作鸟饲料的是从国外所输入,可能还是危险物吧。

“那…这张照片怎么了吗?”

“这周一半以上的被害者身上都带有这两种东西…基本上被害者都是深夜出来玩的小鬼,也就是说会嗑药的人必然会成为被害者。”

“大辅,那样说是偏见喔。”

我说完后,大辅哥“嗯”的一声沉默了下来。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想打听最近流行什么药啊?因为我这一年都没和那些人碰头所以不清楚,说不定是把其它药和LSD混合而成的新产品。”

我才说完,大辅哥马上又丢出新的问题。

LSD又称为L,是在邮票大小的纸上沾满药,然后用舌头享受的代表性幻觉剂。而混合这方法则是将两种药一起使用,虽然效力更强,但随便尝试新的混合法非常危险,有名的像是“高速球”,就是将“古柯碱”混合“海洛因”而成。

“……你还懂真多啊!该不会是在跟什么危险人物来往吧?”

我明明只是回答他的问题,却遭到大辅哥这样误解,真是冤枉啊!

“没这回事,这种程度的知识只要有兴趣就能轻易查到了,话说在前,我对药物可没有兴趣。这些相关知识是高中时的学长传授的,因为他是药剂师的儿子,在药物方面懂得很多。”

“这样啊,那哥哥我就放心了。”

大辅哥说完便站了起来。

“好了,也该回去工作了。啊,有件事忘了问。到头来大麻到底是哪种麻药?麻药有分成UP系与DOWN系吧?”

听他这样问,我不禁叹起气来,为什么我得跟当了好几年刑警的人说明这种基本常识呢?

“大辅哥,亏你这样还能一直当刑警,吗啡不属于任何一种。它是种能当UP系,也能当DOWN系使用的方便药物。虽然其它麻药对脑部造成的影响已经解开了,但含有麻的THC却还是未知数。它含有现存各种麻药特性,对人体造成的影响太复杂了,还不是人类能掌握的东西。所以,有可能因为使用方法而产生不得了的影响。”

大辅哥往玄关走去边点头道:“原来如此。”

“什么,竟然在下雨!”

说完,他便快步走了出去。

“…真是的,那人到最后都还一直在发牢骚啊。”

不过虽然如此,他的确是让我阴郁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我简单解决早餐之后,便拨了通电话去橙子的事务所。

告知我今天想请假的目的后。所长答了句:“别太逞强呵!”就挂断了电话。

我一边感叹行踪已经被看穿,一边套上了黄绿色的太衣。

……距离式行踪不明已经过了一个礼拜。

从杀人鬼开始每晚寻找猎物后,她就没有回过自已的房间或两仪老家。

没有联络,也没有人曾经见过她。

根本不需去猜测那含有什么意义、或为了什么原因。若重现的杀人鬼跟四年前的事件一样,那式就跟这事件有某种关联。

我不清楚让街上陷入恐惧的杀人鬼真面目,而四年前说自己杀人的式也失去那阵子的记忆,真相为何依然无法确定。

…说不定,我无法去接受事情的真相吧。

但我已经受够等待了。在发生什么大事前,我非得找出真相才行。因为这不是某个陌生人的事件,这是属于两仪式与黑桐干也从四年前开始直到现在的事件。

为了将其解决,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为了自己而进行调查。来到外头,街上笼罩一片灰色。

我撑起了黑色的伞,打算先到犯罪现场去看看。

虽然昨晚的犯罪现场被警察封锁了,但之前的应该不难接近。

绕完三个地方后,已经是下午的事了。

照这样看来,走完所有的犯罪现场应该已经晚上了吧?虽然这不是完全无意义的行为,但这种行动毕竟还是没用。可是没有任何线索的我,也只能重复这种基本的调查。在进行下个阶段的调查前,我得先了解的事。就算是路上石头的数目也不能放过。

…真是的,没想到自己执念之深竟然达到如此病态的程度。

在雨中,黑桐干也穿梭在发生杀人事件的巷弄里。

冬季的雨,非常冰冷且诎人难以平静。

从三年前开始。这季节的雨就让人觉得相当讨厌。

因为这会让我想起那一天——那个在我眼前失去她的日子。

——————我想杀了你。

穿着红色单衣的少女说完,便拿刀朝黑桐干也的喉咙刺了下去。这位被雨淋湿的少女,名叫两仪式。

而被打倒在地、跨压在地上的我,什么也办不到。

我只能看着确实不断逼近的死亡。

那是有如断头台的刀刃一般,毫无慈悲的一击。

但那把刀没有刺进喉咙,在前一瞬间停了下来。

————————为什么。

声音来自式自已。

那个拿着短刀的少女,没办法下手杀我。

好悲哀啊…

只能借由杀来彰显的东西,与不想杀人的意志,两者不停伤害着对方。

这矛盾实在太过鲜明,让我连呼吸都忘了。

…但我知道,那只是一瞬间、非常些微的幸运。

…因为她无法反抗两仪式。

少女等着自己停住的手腕,憎恨着它们。

真是凄惨的手,真是凄惨的——自己啊。

愤怒爆发出来,短刀往下刺去。

那是为了这次要确实杀掉黑桐干也的缘故。

但就在此时,有什么东西介入了我们之间。

那是穿着黑色、有如袈裟般大衣的男子。

他从侧面踢飞了压着我的式。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是希望这种崩坏方式…

男子说完,就把我拉了起来。

被踢飞的式,则“啪”的一声,用比被踢飞还激烈的架势朝男子进攻。

式的短刀…划过了男子的太阳穴。

从一条线般的伤口里,喷出了粉末一样的血液。

式就这样冲了过去,并瞪着男子看。

——连我也杀不了?

看来那家伙不是完全没用嘛!

男子牵住我的手跑了起来。

而式追了上来。

但男子的教程非常快,感觉有如用飞的一样。

他离开两仪大宅的范围后,就放开了我的说,并告诉我,若我就此离开,便可以安全回家。

——破坏那个还太早了,只有彼此相克的螺旋,才是适合那个的结局。

男子说完后就消失了。

对我来说,只有眼前宽广的归途,以及背后传来式的脚步声。

…那时候。

与其一个人回家,我选择与她在一起。

那个决定是否正确?说实话我现在也还不确定。

而式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办法对我下手。

“如果不能除掉你——

全身被雨淋湿的她。微微地一笑:

——那我只好消失了。”

少女在我眼前往车灯扑了过去。

雨中虽然响起了剧烈的煞车声,但一切还是来不及了。

倒在潮湿柏油路上的少女没有了体温,有如坏掉的人偶一样。

………我没有体会过那么痛苦的时刻,以后应该也不会有超过那件事的悲伤吧?

我的眼睛确实渗出了泪水。

但是…

黑桐干也在那时候,无法真正哭出来。

到了晚上,雨还是下个不停。

今晚非常的冷,像这样在雨中撑着黑伞,有如回到与她初次相遇的下雪天。

抬头往夜空看去,理所当然看不到星星与月亮。

我的脑海里想着,希望在这片天空下,式可别冻着了才好。

/1

五月。

我认识一个叫做黑桐干也的人。

我第一眼就觉得很中意他,他连我这种人都有办法毫无隔阂般地对待。

我纯粹喜欢着,他那毫无心机的笑容。

“可恶,下雨了。”

恨恨的说完后,我从经过的便利商店伞架上,借走一把塑料做的雨伞。

虽然很想这样走下去,但看来已经失去目的了。血的气味已经被雨给冲掉,无法继续追踪下去。

时间是二月八号,刚到早上。

街上来往的人很零星,甚至让人错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走着。

我毫无目的地走着,然后一样毫无目的地停了下来。

接着就像在观察他人一般观察着自己的身影。

手上撑着一把便宜的伞,上身穿着显眼污渍的皮衣,和服下摆沾满泥巴。

只是在巷弄里睡了一个礼拜,外表这玩意就肮脏了。虽然我不在乎外表看来如何,但实在受不了一直闻到自己的体臭。

“好,今天不睡在街头了。”

我说出这句话后,听起来感觉还算蛮令人高兴的,我因此露出了一周不见的笑容。

两仪式——是我的名字。

我有两仪这个“二分太极之意”的姓,还有“式”这个正如其意一般的名字。

是一般人口中超乎常识的人。

以前在我体内,有另一个被压抑住杀人冲动、名为“织”的人格。跟我有一样“SHIKl”发音的他,我认为那就是我心中的恶。

对他来说,“杀害”这念头是对所有事物第一个冒出的情感。总之,他总是要杀光所有认识的人,因此我一次又一次在心里杀害他。

这不是指一个人在一个人格百压抑自己的**,我是真的杀害了跟我一样的我。

但这并非因为我讨厌杀人这个行为,而只是为了让两仪式能勉强存在于常识中,控制织那种非道德的行为而已。

“杀人”这件事——对身为式的我来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是一直威胁我的阴影。

我认为,一定是祖父所说的话束缚住这样的我。

我的父亲虽然出身两仪一族,却没有双重人格,所以他才会因为我这拥有正统之人的诞生而高兴,并把普通人的哥哥给踢下继承人位置。

…我从出生开始就是特别的存在。

总是一个人、被周围孤立,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这并不让我寂寞,因为在我之中还有一个名为织的人格在。

小时候的两仪式,名义上是只有一个。我们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对杀人也没什么罪恶感。

一直到我六岁,身体变得只要有道具什么都能杀的时候,祖父过世了。

祖父跟我一样是异常的人,在体内拥有不同人格的祖父,就是因为让自己痛苦、破坏自己、否定自己,最后让自己变成混沌的人。

好久一段时间,被关在地牢里将近二十年的祖父,在死前找我过去,对我说出遗言。

丧失了心智数十年的老人,在死前清醒过来并留下了遗言,而他的遗言,是对身为式的我所说的。

我片刻不忘那句话,在被教导杀人相当重要的熏陶下长大成人。

…我能活到十六岁而不杀人,应该就是祖父遗言的关系。

式与织为了守护彼此而握手,顺利地融人常识里。

直到遇见那个名叫黑桐干也的人为止。

认识了干也后,我就变得奇怪了。

因为我知道,我只是融入常识,而不是活在常识中。

…如果不知道的话就好了,明明我就不想知道,世界上还有那种我得不到的温暖。

我很想要那个东西,即使想要那个将意味我的毁灭。

因为我是个不管怎么找借口,都是在体内饲养杀人鬼的SHIKl。

然后,我就得被逼迫去接受自己明显异常的事实。

我好想回到否定那个的自已,那个什么痛苦都没有的自己。

从那时候起,我与织就出现了差异。

明明之前都能完全把握织的行动,但他的行动却开始变得难以了解了。

四年前,高一时所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是织的记忆,我并不知情,式在事件上只能算是外人。

但我的网膜却记得这件事,载记得我总是站在杀人现场,看着沾满鲜血的尸体微笑。

后来我在现场被干也目击到,在知道干也即使目击也不相信我是杀人犯时,我下定了决心。

不能再让自己继续异常下去了。

得不到的幸福,无法实现的梦想,这些我都不需要。

如果我不让自己过份点解决掉那个幸福的男人,我一定会受不了的。

…接下来我发生了意外,持续昏睡了两年。

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式了。

织因意外而死去,我连身为式的记忆都像是他人之物般无法体会,只能当一个空虚的人偶。

那样的我之所以现在能够存在,是因为织消失所造成的空洞被填满了。

而讽刺的是,填补空洞的对象竟然是当初让我崩溃的人。

是的,我已经不是空虚的人偶了,但是那段已成为过去的罪孽碎片,却让我感到相当痛苦。

…从昏睡中清醒的我,忘掉一段很重要的记忆,那不是像织的记忆一般因为死去而消失。

身为式的我所体验的记忆,并没有消失。

式只不过是刻意把不该想起来的记忆给忘掉而以。

但到头来,那个多事的魔术师却强迫我想起那些记忆。

……没错,我想起来了。

三年前想杀害黑桐干也的自己;总是站在杀人现场、不道德的自己;每晚在街上游荡,寻找杀害猎物的自己。

…说实话,我不知道杀人鬼是谁,如果要问是不是我,应该只有肯定的答案。因为过去的我,即使变成那种人也不奇怪。

而现在的我跟四年前一样,无法活在日常生活里,理由很简单,因为我嫉妒那个杀人魔,所以打算把他给找出来。

如果真有杀人鬼,也就能确定四年前的犯人并不是织——更何况这种对象相当值得我跟他一战。

我察觉到了。

四年前的我,是因为织所以才嗜好杀人。

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织了,可是却还继续追求杀人。

真是的,为什么不早点发现呢。

真是的,为什么这么早就发现呢。

织是因为他只懂得杀人,但嗜好杀人的,并不是别人而正是我自己,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方程式。

我所住的旅馆是由机械来负责柜台事物的爱情宾馆。

我想起干也曾说过,要隐藏行踪时找这种旅馆最好。的确,这种不需证明身份的系统,的确让我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将身体淋浴干净后,我躺到床铺上。虽然没有睡眠的打算,但回过神时已经是半夜二点了。

由于进房时间是下午六点,看来我睡了六小时以上。

而现在就算我醒过来,周遭还是空无一人。

这是到目前为止都十分理所当然的起床风景。

但我情绪却非常糟,有如在发泄般地换好衣服。

明明不过独处了七天,我是在不高兴什么?或者是说…这七天其实并不短,而是漫长得令人难以忍受?

“…不可能有那种事的。”

我有如说给自己听一般,说完后便离开旅馆。

时间刚过半夜两点。

在草木都沉睡的深夜里,我一个人走在巷弄中。

由于这几天的杀人事件,普通道路全因为有警察在巡逻而无法使用。

不过这对杀人鬼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而我也跟他一样,在有如蜘蛛网般复杂的大楼缝隙间穿梭着。

没有什么特定目的。

我只是赌上运气徘徊在深夜的街头而已。

…所以,也会引来这种麻烦事。

“想要的话就去其它地方吧!”

虽然我停下脚步这么说着,但对方却没有反应。

这里是巷子与巷子交叉的十字路口。

在那里,四个人影有如要包围我般站在那里。

不论哪个出口都被他们挡住,在他们眼里完全没有理性的光泽。他们应该正用非法药物进行精神改造吧,但这些人似乎是改造过头了啊。

“…就算我说话也听不见了吗?”

人影有如在表达意思般地面向着我。

我将手伸到皮衣口袋里握住短刀后,叹了一口气。

“也好,我正无聊呢。你们想要刺激是吧?…好,那就如你们所愿让你们舒服吧!”

人影往我这边靠了过来。

他们的目的,只是毫无意义的暴力而已。

我没有拒绝他们。

相反的,我甚至觉得兴奋。

我那股无处发泄的焦躁,在心中粘腻地激荡着。

所以…

今晚。我想要HIGH到忘我的境界。

杀人考察/2

时间是五月。

说说有关她的事吧。

到了现在,我一看到她还是会陷入忘我的境界。

有如一见钟情般全身感到麻痹,连呼吸都忘了。

虽然只是看着她而已,我就完全为她疯狂。这样下去,搞不好哪天我会因为缺氧而死。

我的日常生活正被侵蚀着,被这同一间高中里,有如奇迹般的女学生。

我大概是爱上她了吧。

那个不曾交谈过,也不曾听过她声音的女孩。

这股思念一天比一天严重,严重到令人害怕的地步。

——第二天,二月九日。

我昨晚观察杀人现场直到深夜,最后在朋友公寓里借住了一晚。然后一直睁眼等待天亮。

“…喔。早啊干也!”要不要帮你做份早餐呢?”

学人刚从床上起来,一边揉眼边在我眼前说道。当然,我毫不客气的吐槽了回去。

“学人啊,一个冰箱里只有啤酒的人,可不能随口说出这种话幄!”

“哈哈。那我去跟邻居要些吃的好了。”

身材高大的好友边抓头边回答道。

突然,他像是看到鬼一样看着我。

“喂,你的脸很苍白喔,身体没有不舒服吗?”

被他这么一说,我去照了一下镜子。果然,脸色像蜡像一样带着土色。

“没问题,已经开始回复了。药效是服用十分钟后开始发作的速效性,持续时间大概四小时左右。比起幻觉,各种感觉的增强还比较明显。”

“…你真是怪人,你试了最近在流通的那种药?”

学人用眼角瞄着桌上那些邮票大小的纸张还有烟草。

我点点头,随即站了起来。

“那个烟草拜托你处理掉啰,至于LSD因为无害,如果你缺乏娱乐的话就用看看吧?绝对比去什么游乐园之类耐地方还要快乐喔!”

我捡起丢到地上的大衣并穿上它。

时间是早上七点,街上差不多也该出现活力了。

我想我也已经没有继续这样悠闲的余裕。

“什么啊,你要走了吗?再多待一下吧!你的脚可一直在发抖耶。”

“嗯,是这样没错。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学人侧着头,一脸疑惑的表情。

我指指关掉的电视,告诉他我刚才看到的新闻内容。

“今天、不对,昨天又出现牺牲者了。不是有个叫做‘巴比利翁’的高价有名旅馆吗?杀人鬼好像又出现在那附近的巷弄里,而且这次还一口气杀了四个人。”

学人“喔”的应一声后便打开了电视。

这个时间带全都在报导新闻节目,许多频道都重复播放杀人鬼的新闻。

内容都和我刚才说的相同,如果要说加进什么新消息,那就是——

“喂,搞什么啊,犯人好像穿着和服耶。”

我没有回答学人,随即往玄关走去。

我一边受困于因药物而失常的平衡感,一边穿上鞋子。

这时,学人像在窥视位在玄关的我一样探出头来,并拿出我放在桌上的两种药物。

“干也,我忘记问了。这两种东西如果一起使用会怎么样?”

“我不太推荐你这么做。那只会让你感到不舒服而已。”

说完,我便离开了友人的公寓。

…没错,若说我的脸色有如病人一样,我认为一定是那种感觉的缘故。因为我为了要拼命压抑那股食欲,一晚就吃光学人房内所有能吃的东西。

今早新闻所报导的杀人现场,位在从学人公寓走路不用一小时的地方。

当然,现场因为有警察行守而无法靠近,我便有如看热闹一般远远眺望着。

现场位在巷弄中继地点的十字路口,从我所在的大路完全看不到里面。

待太久除了浪费时间又被警察狠瞪,于是我便走回大马路上。

虽然我打算去附近那间“巴比利翁”旅馆看看,但后来打消了念头。那里不但没有负责站柜的人,监视器的影像也不是我这种人能看到的。

毕竟,就算式住在那栋旅馆里,现在也应该不在了,就算去了也没有意义。

我离开杀人现场后,就往一位住在附近的朋友公寓走去。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位朋友在这一带买卖药物。就是俗称的卖药人。虽然只和他通过电话,但以前曾受他的委托帮他解决一些小事,这次靠交情想跟他打探最近的消息,于是他约我见面再详谈。

接着,我来到了那栋公寓。

这栋位在远离都市喧扰的两层旧公寓没有人烟,不过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栋即将拆除的公寓里,住户也只有我认识的那位朋友而已。

我走上一边发出嘎嘎声、感觉很不安全的楼梯,敲着二楼尽头房间的大门。

在门的另一侧有什么东西沙沙作响的感觉。过了几秒…木制的大门打开了,一位留着茶色长发的女性从里面探出头来。

她的年龄感觉比我大一点,特征是穿着适合这季节的红上衣。

而现在,她只是直盯着我的脸瞧。

“我是今早打电话过来的那个人。”

“我知道,你进来吧。毕竟我是一个人住在没有邻居的地方。”她瞄了我一眼后就缩回房间里,我则是带点用惑地跟了进去。

房间里的摆设散乱,有如大辅哥的房间一样。

衣物和杂志占满了地面,正中央则有个像台座的东西。

我看到她钻进台座里坐下后,才发现那原来是电暖桌。

我察觉到她一副“还在等什么?”的视线,随即也怕怕地钻了进去。不知为何,竟然没有插电。

“……唔,原来你长得这副模样啊,真令人意外。”

她把下巴放到电暖桌上,然后就这样把头往旁边倒了下去。

…不过对我来说。这个人是女人这点还比较令我意外,但既然她是在卖药,说不定伪装性别这种程度是小事而已。

“是这样吗,我只是喜欢穿男装而已。”

“——耶?”

由于她回答了我没有说出口的疑问,我不禁吓一跳。

看见我的反应,她笑了出来。

“啊哈哈,你还真是容易懂啊!你本人跟在电话里的印象差很多,我原本以为你会是长得更像爬虫类的人呢,没想到会是戴着一副小眼镜,把情报看得比人还重要的聪明人…不过你长得怎样其实都没差——那么,你想问什么?”

她的眼光瞬间变得锐利,简直像脑袋里有个开关可以切换情绪一样。

我因此感到压迫,一边开口说道。

“首先是昨天的事,听说有人目击到那个杀人鬼,你知道吗?”

“嗯,是指穿和服与皮衣的怪女人吗?不用打听我也知道。那是真的,因为看到的人就是我。”

她的话让我惊讶不已。

…新闻只提到穿着和服的人,但实际上竟然已经连性别都确定了。

“那大概是昨晚半夜三点时的事,雨停之后我出门了。这阵子生意很清淡,可不能一直待在家里享受。我想你应该也知道,那间旅馆的那群人可是我的老客户。虽然最近都没看到他们,但我想今天应该会不一样吧——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四个大男人一起往一个女子扑去,真叫人看不下去啊!”

她有如在回忆昨晚发生之事一般地说着。

我用连自己都听见的声音咬紧了牙根,不自觉地瞪着她。

“你说是穿和服的女性,但新闻是说性别不明吧?在那么暗的情况下,还真亏你看那么清楚。”

“嗯?那当然啰,虽然远远看去只能看到影子,但她的体型可相当美丽。不过真要说起来,确实猛一看是分辨不出来的…咦?你认识那家伙?”

她保持头躺在桌上的姿势,很惊讶地看着我。

但我什么也没说。

“…算了,反正也跟我没关系,我们都约好不多过问什么了。不过,你还是不要跟她有所牵扯比较好吧?她不是普通人…因为我也跟失常的家伙打过交道,所以能感受到她是个危险人物。

…啊,用药做乐的人根本没什么危险的,因为不用药麻痹自己就无法飞行的人,平时一定是个正常人。所以比起这个,恐怖的是那场空手战斗。

…那女人被四个男人包围竟然还手下留情,她很利落地砍伤了攻击过来的家伙,但被砍的人却完全没流血。但那不是因为不杀生而手下留情,她只是为了能一砍再砍,所以故意不造成致命伤而已。虽然不知道那群男人是察觉这一点,还是因为疼痛而恢复正常,他们开始像要逃离那女子一般朝反方向跑起来,接着,她就从背后砍下致命的1击,大概是觉得想逃走的猎物没价值了吧。活到最后的那个人最惨,虽然哭着求饶。但还是在一阵痛苦后被一刀毙命。

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那女人杀了四个人后,竟然不逃跑而只是站在原地。我因为好奇她在做什么所以探出头,正好跟她的视线对止…嗯,真的很危险。因为昏暗我只能看见一片影子,她的眼睛就有如发出蓝光一样。我连叫也叫不出来就逃走下,但事后想想那反而救了我。要是出声的话,那女人一定会追上来吧?”

她全身毫无反应,只是淡淡说着昨晚发生的事。

虽然令人悔恨,但其中并没有任何谎言或夸饰。

“…不过,这话听起来没什么真实性。因为你是在连对方脸孔都看不清楚的地方偷看对吧?也没有确认有无流血,或确认是否真的死亡。”

“没错,拿来当证据确实是很薄弱,所以我才没有跟警察说。反正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跟那群人合作。会说出看到穿和服的人,应该是别的家伙吧?因为那里是同类聚集的地方,所以应该有其他看到的人。”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那个目击者无法判断穿和服那个人的性别。”

“没错…可是这有点奇怪,在那种昏暗的环境里,既然能够看出身上穿的衣物,应该也能看出性别啊。一般来说,看到那影子应该会认为那是穿着裙子,而且因为那女子在和服外套着皮农,所以也看不到和服的袖子部分。虽然我蛮自豪只有我才能看出那是和服,但似乎,还有其他眼力不错的家伙嘛!可是,怪就怪在这样为什么看不出性别?”

“这点的确很奇怪,若对方错认她穿着裙子,,应该就能知道她是女性,但那个目击者不知她的性别却知道她穿什么,真诡异。”

这样感觉起来,像是已经被设计过的内容。

原本这次的事件就已经很不寻常,加上事件本身又进展得太过有秩序,更令人感觉很不真实。

一点一滴渐渐明朗的杀人记录。

一点一滴变得夸张的杀人鬼行动。

犯人的真面耳有如一张张掀开的扑克牌,这简直就是…

“对,像是幼稚小孩玩的游戏。”

她带着笑意这么说道。

我又一次被抢先说出尚未说出口的事。

我带着困惑看向她,她脸上还是挂着像猫一样的笑容,然后整个人趴在电暖桌上。

“要谈的就这些?那我没有什么其它的情报。”

我无法马上回答她的问题。

今早的新闻让我被迫接受决定性的事实,到现在都还喘不过气米。那个穿和服的人在杀人现场被目击,我为了确认那是谁,为了反驳那不是式,所以来到这种地方。

但是,这里却只有几乎算是最糟糕的答案在等我。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这些事不过与三年前的事相同罢了。因为,我还没亲眼确认到任何事。

“…嗯,关于昨晚的事就谈到这吧。”

我像是讲给自己听一样切换了思考,因为必须询问的事还有两件。

“另外还有个很单纯的问题,杀人鬼的目击者是这次才开始出现吧?特别是这一周,完全不是发生在以前那种偏僻的地方。这次跟三年前的事件不同,进行杀害的地方全都在街上对吧?就算没看到杀人场面的目击者,连事件前后看到可疑份子的人都没有,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恩,经你一提的确是这样,但这样说起来就奇怪了,杀人鬼的杀人现场几乎全都在我们的地盘,但卖药人不会想跟警察扯上关系,来买药的人也不会刻意去通报警察,因为这样一来连自己也会变成可疑人物。对我们来说,可疑人物泛指一般人,但一般人如果穿着和服,本来就会很引人注目不是吗?和服这种东西,现在只有好人家的婆婆会穿了。一想到好人家的婆婆跑来买药,实在怪异到极点啊。”

她一边用脸颊靠着桌子,一边喃喃说着像暗号一般的话。

“…这样啊,简单说来,越平常的事就越不会被认为异常。举例来说,因为你是卖药人,所以就算在卖药的杀人现场出现,从目击者的观点来看,反而觉得比较像日常的一幕。”

“嗯…”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但从她没抱怨这点来看,她应该也同意这个推论吧。

“但我刚刚说过,平常的买药交易都相当正常,现在事情夸张到这种地步的话,他们难道不会认为卖药人很可疑吗?”

“我想也是,不过目击者在昨晚第一次出现,也就是说,至今都没有目击犯行的卖药人或买家出现——就算有,也是目击者想保护的人,归类起来只有这两种可能而已,像这种一直在都市里杀人的犯行,没有目击者反而令人觉得奇怪。”

“是这样吗?那只是因为没人看到所以没有目击者吧?”

“我指的是没人看见的场所,拿密室杀人来说吧,不是常被拿来当作故事的题材吗?这事跟那个一样,看起来完全没有意义,因为把秘密当成犯罪来表现,这跟犯人自己举手已经没两样了。”

“——啊?我的头脑不好听不太懂,密室杀人不是犯人用来躲避警察的方法吗?为什么反而不能做?”

“这可是杀人事件啊!尸体所在的房间如果是密室,就证明这并非门外之人所干的。为不造成任何人的困扰所以把该处封闭。这就是密室的意义。

也就是说,只要处于密室,就一定得是自杀事件。如果打开密室后发现有人被杀,还会引导你想成明明无人进入,犯人怎么杀死被害者?——那这种隐瞒罪行的方法,基本上是错误的。

这样你懂吗,密室的意义就是自杀,要安排成密室,就不能让人认为有下手杀害的犯人。若是把密室当成杀人现场,就失去安排成密室的意义了。

…相反来说,在假定会有目击者场合中没有目击者才奇怪,在街上杀人却完全没有目击者,听起来不觉得太不自然了吗?”

她“唔”的一声,抬起头来回答道。

“不过,不是出现目击者了吗?像是我还有其他的人。”

“对,所以才奇怪。既然这次有目击者,那之前也应该要有目击者才对。”

虽然是很粗略的推理,但并没有错。若以前都没有目击者,正好能证明昨晚的事件与连续杀人无关。

“原来如此,会没有目击者,代表是在不让人发现的情况下进行杀害。像现在这种被某人看见的事件,杀人鬼是不会这么做的。”

她了解后交又起了双手,脸色暗沉了下来。

我感觉自己的想法好像又先被看穿了。

“你头脑真不错耶,戴那眼镜还真让人有聪叫的感觉——那么,你认为是哪一种情况?昨晚的事件是另一个人干的,或是之前就有目击者存在?”

“这还用说吗?”

我有如生气般地如此断定,但并泄有回答问题。

因为两边都支持的答案,跟自已理论相互矛盾。

她看着像是闹脾气而转过头去的我,再度笑起来。

“对哦…你是男生嘛。那接下来怎么办?你药证明她的清白吗?”

“在那之前我有件事要先确认,说实话,我是为了这目的才和你联络的,你能告诉我吗?最近新出现的‘混合’卖药人是谁。”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你这聪明的小子。”

她的表情转变成大胆的笑容往我这瞄了一眼,房间里悠闲的气氛,一瞬间变成充满了紧张感。

“‘混合’这玩意儿是ISD和大麻的新产品,这种组合又称为‘印契’。但这次的新混合却与至今任一种都无关,它的依存性非常高,只要一次就会上瘾,加上效果很强,常用的话会损害到身体。

赌命的快乐根本不能算娱乐,对吧?对症下药才是药物的正确使用方法,依这种标准来看,那玩意可不只是违法的东西。”

“是吗?可是我有试过,那种感觉除了让人想吐外,其它都蛮正常的。”

“已经在流通了吗?一个药物不是有分耐性与依存性两种?耐性指的是每用一次,身体就越熟悉药物的效果。容易产生耐性的药物,每次的使用量都会增加,所以很花钱。

而依存性可分为身体与心灵的两种,讲简单点就是用来判断容不容易戒除的标准。

以生活的使用频率来看,依存性越高的药就会使用越多次。不过到头来还是看本人的意志,这个决定起来,比烟枪决定要不要继续吸烟都还容易。药物会毁掉一个人不过是迷信而已,重点在于,本人的意志强度就是全部。以我来说,酒、香烟、咖啡这些东西还比较危险。

我实在很想问问政府,为什么那些药物违法而这些东西就是合法的。”

她握紧拳头雄辩着。

…但,因为我是处于不能赞同她也不能否定她的立场,所以只能缩着身体乖乖听她说。

“可是,确实有这种容易产生耐性、身体的依存性也高的恶魔药物,这种东西真的会毁掉自己,所以我讨厌这种药物。关于‘血晶片’的卖药人,我一点也不知情。一来不想见到,二来也不曾见过面。”

她说出了一个我没听过的药物名称。

“——血品片?”

面对因惊讶而发问的我,她“嗯”的一声,这举动感觉还可爱的。

“就是那个新的混合。那真是相当夸张的东西,只需用两张纸配上十公克的干燥大麻而已。”

她竖起指头表示其价钱。的确,这只能用夸张来形容了。虽然日本的行情比外国高上不少,但她所比的价钱竟然还比国外低。勉强要说的话,是连高中生都能乖零用钱买到的程度。

“那东西感觉好像是想拼市场的速食啊。”

“嗯。不过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种价格了喔,那人不会像黑道一样等身体产生耐性、依存性变高时再一口气提高价格,而且还把更上一层的混合提供给那些已经无法满足的人。那就是被称为‘血晶片’的纸。虽然不知是不是高纯度的LSD,但评价相当不错。

纸是用口腔来摄取的对吧?可是效果却还超过静脉注射的方法,只不过我没有尝试过就是了。

“这件事,很有名吗?”

“当然,在这一行算蛮有名的,我还比较惊讶你竟然不知道呢。因为‘血品片’的卖药人只跟小孩做生意,我们也不知道他的货究竟是怎么来的。组织末端的卖药人虽然知道,但上头并不当成一回事。他们认为那不过是小孩玩意而已。

因为这样,所以警察们也不知道血晶片这玩意。那些人只会把黑道当成目标而已。像我这种单人作业的卖药人内情,他们根本不会去查——”

她啊哈哈开朗地笑了出来。

但相反的,我的心情却很阴郁。

我连听都没听过这件事。

把混合交给我的那个卖药人一定隐瞒了这件事。又或者是因为针对我,才设透露出这点情报。

“谢谢,这消息很有用。”

我道谢后便站了起来。

想问的事全都问完了,再来只剩下采取行动。

“你得小心点喔,对使用血晶片的家伙来说,卖药人可是很有份量的……刚才我不是提到最近没生意吗?因为这一带投有卖血晶片的人只剩我而已了,谁叫我讨厌那种药物呢。不过这样一来,至今建立的客户全都跑掉了,感觉起来就像新兴的宗教一样。”

她坐在电暖桌里很不高兴地说。

我穿过散乱的房问,手握住了门把,就这样头也不回地提出了最后的问题。

至于答案我却并不期待。

“——对了。你知道那个卖药人的姓名吗?”

“咦。你不知道吗?”

她说完就告诉我那个人的姓名…

…听完瞬间,我感到一股晕眩。

但这样一来,至今接不起来的事就全都明白了。我努力冷静地再度道谢后,便走入灰色的街道里。

/2

时间是六月。

最近的生活,感觉空前的充实。

我不知道随性与人交谈是这么快乐的事。

在放学后或下课时间。

等察觉时,才发现我一直等待他的到来。

等察觉时,才发现与他聊天时,心脏会跳得飞快,令人心痛。

嗯,承认吧。

我的世界被分成了两半,其中一半的现实,都是倚赖黑桐干也这个人的存在。

我醒来时已经是太阳下山之后的事了。

我从为了睡觉而潜进的大楼屋顶跳到另一栋的屋顶。

这个被我当作床铺使用的大楼屋顶,是关系以外者禁止进入的地方。所以我从隔壁出租大楼的屋顶,跳到这个没人会来的屋顶睡觉。

…这种笨蛋般的生活,我已经过了一个礼拜。

从大楼走进巷子,我察觉到一股安静的违和感。

我——两仪式从出生开始锻炼的肌肤,感觉到了危险的东西。

我谨慎地移动到巷子里,刚巧有张今天的报纸被丢在那里。

日期是二月九号,整个版面都是有关杀人鬼的话题。还有犯人的模样。

“杀人鬼…杀害四人,身穿和服的人物为关键角色…”

我念出来后,不禁感到疑问。

这是怎么同事。

杀害四人?是指昨晚那四个家伙吧。

看来他们都死了。

也就是说,我杀了他们吗?虽然至今都一直忍耐。但我昨天确实感觉凶暴许多。

因为我为了找寻不知是否存在的杀人鬼而徘徊于夜晚街道上,说不定跟三年前一样,我的意志反而想要那样做。

我思考了一阵子,便丢掉手上的报纸。

“可是,我可不记得我有干这种事。”

说完我便迈开了脚步,肌肤会敏感地感觉到危险就是这个原因,以后我得比之前更加小心别被人发现而行动。

要比之前更常走暗巷。

要比之前躲在更污秽的地方。

…要比之前更加舍弃人性。

那是痛苦又无聊,而且没有意义的行为,我虽然知道却无法停止,越来越觉得自己跟笨蛋一样了。

…真是的,我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

不断重复吃不饱的饮食,无法消除疲劳的短眠。

没有目的,简直像在逃命一样徘徊在夜晚的街道上。

式在想什么、为了什么才开始做这种事?像这样有如野兽般摒息追逐猎物,感觉自己像为了成为杀人鬼而追踪杀人鬼一样。

不对、说不定。

那才是我真正的目的吧?

——不能杀人喔,式。

…我想起这句话,本来就已经很不高兴的情绪,现在变得更加灰暗了。

为了不再多去思考,我继续在夜晚的黑暗中走着。

这种事,越早解决越好。

…嗯,就是这样没错。得快点结束这种事,然后早点回去才行——

时间已经过了半夜两点,街上有如死尸般地安宁。

路上没有走路的行人,也不存在吵闹的车声。

建筑物挡住光线。是一个月光和星光都被乌云笼罩的夜晚。

没有任何人,应该不会发生任何事的街道,但却确实存在着异常。

大马路上——

——远处的路灯下我看到一个人影。

两仪式停下了脚步。

——人影的举动感觉很可疑。

她以前,曾看过与这一模一样的光景。

——不知为什么,我跟踪起那个人影。

一边忍耐涌到喉头的恶寒,式有如被邀请般地走进巷弄内。

往更深处的巷弄里走,那里已经是个异世界了。

形成死巷的地方不再是道路,而发挥着密室的功能。

这个被周围建筑包围的小路,应该连白天都不会有阳光吧?在这可说是都市死角的那个缝隙,平常总是有个流浪汉在这度日。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左右褪色的墙壁被重新涂上新漆。

连路都算不上的小径,感觉很温热。

原本一直飘做的水果腐烂味,现在被一种浓厚且不同的味道污染。

周围是一片血海。

原以为是红油漆的东西,其实是人血。

淹满了道路、直到现在还不断流动的东西是人的体液。

刺鼻的气味是黏稠的红色。

在这些东西的中心,有一个人的尸体。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那个失去双手双脚、并且从膝盖以下被切断的物体已不是人,而是不断喷洒血液的洒水器。

被切断的四肢不见了。不,尸体的四肢根本不是被切断的,而是被比断头台还锐利的嘴凄惨吃掉的。

“咕噜。”

响起了一声让人胃部纠结的咀嚼声。

那是吃肉时发出的原始声音。

这里已经是个异世界了。

连血的红色,也被温热的兽臭给逼退。

——有某个人站在那里。

那个黑色的纤细轮廓,令人联想到蛇的下半身。

对方的身上穿着和她一样的红色皮衣,无力下垂的右手拿着一把短刀。

那头留到肩膀的头发随意剪裁,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若只单看整体轮廓,对方的模样跟她几乎完全一样。

不同的只有一个地方——站在那里的那个人,头发不是黑色而是金色。

被巷弄**的风所吹动的金发,让人无法不去联想到某种肉食动物。

那是草原上以百兽之王之名而令人畏惧——名为狮子的猛兽。

“——————”

这光景,式以前就已经看过了。

应该已经失去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不停闪烁。

……没错,那是四年前夏末时发生的事。

她曾经体验过与现在一样的经验。

就像今天一样,她在死寂的夜晚街道看到可疑人影,然后跟踪他——回过神时,她已经站在尸体面前。

从跟踪到站在尸体前的这段记忆,她并没有印象。

因为那不是式,而是织所采取的行动。

“你是什么人。”

式在巷弄的人口,看着尸体还有“自己”。

金发的SHIKl双肩微微颤抖着。

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喜悦。

“两仪——式。”

翻动着金发,影子慢慢转过身来。

——连脸庞的形状,竟然都跟式很相似。

有如看着彩色镜子一般,式凝望若金色的自己。

金色的SHIKl瞳孔发红到令人感觉凶残,耳朵上戴着银色的耳环。他身上充满的各种色彩,有如在挑拨无色的式。

伸展到脚掌的黑色皮裙;

用厚皮缝制的红色皮衣;

不过,他并不是女性。

金发的SHIKl不是式,只是一个被称为杀人鬼的青年而已。

“我认识你,你是——”

式开口了。

这时,杀人鬼跑了起来。

他一手拿着短刀,身体放低到有如贴着地面一般跑在狭窄的巷弄里。

一直线——他所有的目标,就是冲向两仪式。

式马上拿好短刀,由于惊讶而挑起一边的眉毛。

冲过来的身影,动作并不像人。

影子有如蛇一般扭曲蛇行着。

狭窄的巷弄,对杀人鬼来说是个宽广的狩猎场。

影子有如动物一般,快速穿过由式的视线与身体构成的警戒网。

没错——明明看得到,却无法掌握其动向。

当距离缩短到对式还太远、对他却是一击必杀的射程时,蛇的动作顿时转变成猛兽。

有如火花一般喷射出来。

动物跳到式的头上,用短刀刺向她的颈部。

“锵”的一声,短刀与短刀互相碰撞。

瞄准式头部的短刀,与式用来阻挡的短刀相咬在一起。

一瞬间——有如彼此的短刀一般,两人的视线交错了。

式那充满敌意的眼神,还有杀人鬼充满欢喜的眼神。

杀人鬼“嘿”的一笑,一口气往后远远跳开。

有如要逃离式一般地跳开后,他像蜘蛛一样落在地面。

那个一跳就跳开六公尺的东西,手脚趴在地面,有如动物般地吐着气。

他很明显已经不是人类了。

“为什么?”他开口了:“为什么不认真下手。”

杀人鬼背对着尸体。一边滴着鲜血一边如此抗议。

名叫式的少女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跟自己相似的对手。

“……你跟四年前已经是不同的人了吗?你明明现在是想杀我就能杀,却还是不越过那一条线。我想要同伴,两仪式,你这样我可会很困扰啊。”

响起了一阵粗重、有如要把心吐出来的声音。

令人相当意外——名为杀人鬼的那个东西,竟然拥有可以进行对话的理性。

而杀人鬼的呼吸,现在也还是像随时会倒下一般粗重。

是因为兴奋,还是真的感觉痛苦呢?

式稍微考虑一下究竟哪边是答案,但很快就厌烦了。因为不管是哪种,对她来说都元所谓。

“…原来如此,名字听起来那么可爱,我还以为你是女的。不过那时我有说过,这是最后一次谈话吧?学长。”

听见式冷淡的声音,杀人鬼摇了摇头。

“——是那样吗?抱歉,那么久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

杀人鬼忍着笑意回答。

跟他的口气相反,他现在感到非常愉快。

当然,式则是一点也不觉得有趣。

因为不管杀人鬼是谁,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出他然后处理掉而已。

“——你杀了几个人?”

式眯起眼问道。

杀人鬼笑着说,不记得了。

“…你啊,竟然以为狂人会记得自已的行为吗?那是不可能的,别再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了。狂人理所当然会做危险的事,所以在这三年间,从没人说过我是杀人犯…我可是就算杀人也是无罪的喔,搞不好还不能有哪天不杀人呢!

啊!对了,虽然是这样,我甚至还留下易懂的证据,这都是为了你。我想只要特地留下易懂的尸体,你就会想起四年前的事。虽然因为你一直无视所以无效,但看来是在别地方产生效果了。

没错,就是杀人鬼。世间赐予我这无名者的名字——这不是很符合我吗!因为我实在太高兴了,所以这一周就去满足他们的期待,杀人鬼得照大家所想的去杀人才行。没错吧?两仪,你应该懂的。所以才十分羡慕地跑来找我。因为你想早点自由,早点找到我这种同类。

没错,我知道,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

因为我是最了解你的人…!”

…回响在巷弄里的呼吸声越来越大,开始成为危险的存在。

杀人鬼的舌头,舔弄着沾满血的嘴唇。

面对那个与自己相似、有着狂人般发红双眼的人,式一句话也没有回答。

激烈的嫌恶感封住了她的话。

因为连跟他说一句话都觉得污秽,所以式一句话也不说。

…就算杀人鬼的话里,包含一句难以抗拒的真实也一样。

——想成为杀人鬼。

这句话,让她不想被人察觉般地皱起了眉头。

可是,具备各种动物感觉的杀人鬼没有放过这个变化。

他“嘿”地翘起了嘴角。

“…你看,你在勉强自己了。这种事你早就知道了吧?你之所以做什么都不满足,是因为你抗拒自己的起源。不需要忍耐,去做想做的事就好了啊!”

式没有回答。

她有如看着害虫般看着趴在地上的动物。

杀人鬼说出了最后的提议。

“…是吗?如果到这样你还不肯回来,那只有杀掉影响你的原因了。把保护目前两仪式的人杀掉就好。这样就一切都解决了。你可别说你做不到啊,你明明就想杀得不得了…”

杀人鬼“啊哈哈哈”地大笑着。

快乐到不行的他,在同一时间被瞬间出现在面前的两仪式砍断一只手。

“谁——?”

“——咦?”

他的眼睛无法捕捉到。

杀人鬼看不见式那毫无表情、只有瞳孔发着蓝光的行动。

肉食动物攻击猎物的动作,因为太快速而使人无法看见,但就算杀人鬼有同等的动态视力,也还是看不见两仪式的动作。

砍下杀人鬼一只手的短刀,毫不留情地往敌人的头颅挥去。

“——你说要杀掉谁?”

“哇——!”

杀人鬼惨叫一声后跳了起来。

往后跳的话一定会被式追到。若是想逃,就得逃到她怎样也追不上的地方才行。

在一瞬间这样思考后,他跳到环绕巷弄的墙上,然后再更往上跳。这种有如梧鼠般的行动,让他很快逃到安全的地方。

杀人鬼像蜘蛛一样,趴在离地约二十公尺的大楼侧面,畏惧地看着下方的光景。

——有着蓝眼睛的死神,正从地上看着自己。

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化为刀刃贯穿他的全身。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恐怖,然后,只有欢喜充满了他的全身。

“……啊啊,你果然是真物啊。”

没错,她是真的。毫无疑问,是该跟自己居住在同世界的存在。

而且,她会显露出本性的原因他也很清楚,他彻底的理解,光是开口说要杀掉某人,两仪式就会变成远胜过自己的杀人鬼。

“太简单了。妨碍者,杀掉就好。”

他爬上墙壁,离开了巷弄内。

虽然感觉到式追来的气息,但说到逃走,没人能胜过他。

虽然这里一棵树也没有,但这城市对他来说就是密林,隐藏身躯、找寻猎物,都是比呼吸还简单的事。

在没有月亮的夜晚,杀人鬼高兴地吼叫着。

他有股预感,长达四年的仰慕终于有结果了。

杀人考察/3

时间是七月。

我讨厌弱者。

她坦然地这么说。

我讨厌弱者。

两仪式这样拒绝了我。

我讨厌弱者。

她的意思,我不是十分理解。

那一晚,

我第一次揍人。

那一晚,

我第一次杀人。

…二月十日,天气阴而时晴。

车上音响播放出的天气预报,告知跟昨天没什么差别的天气。

边握着方向盘边看一下手表。时间刚到正午。

平常的现在,应该是在事务所询问橙子把用途不明的钱花到哪里去的时间。但我今天却请假奔驰在工业地带的大马路上。

当然,不是用双腿而是开车。

“你要适可而止喔,黑桐。”橙子的忠告,似乎没有发挥什么效果。

昨晚又出现被杀人鬼所杀的被害者。

……我不会忘记,昨晚被害者被发现的地方,就是四年前第一个被害者出现的巷弄。

虽然纯粹可能是偶然,但我认为那证明事情已经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昨天在卖药人的公寓进行一整天的调查工作。我最后得知贩卖血晶片这种新药的卖药人就住在港口附近的公寓,而黑桐干也现在正前往那个地方。

越是接近港口,交错而过的车辆就越多卡车。

在灰色的天空下,我驾车朝环绕灰色大海的工业地带开去。

…有一座在去年夏天被命名为“BroadBridge”的桥梁,在建设中途因为台风而几乎全毁,到现在还看不到开始重建的影子。

卖药人的公寓,就在可看到“BroadBridge”的海边。

我下了车,充满大海气味的风吹拂着我。

冬天的大海很冷,风像冰一般冻伤肌肤。

没有人烟的港口感觉比街道冷上几十倍。

我朝位在无数仓库旁的公寓前进。

可能是被海风侵蚀吧,公寓外观破破烂烂的,是一栋已经只能说是废墟的两层木造公寓。

卖药人并非租借这栋公寓,而这栋公寓乃是他的所有物。这栋公寓四年前还是一位名为荒耶的人所拥有…因为如此,要找到卖药人住所很简单。

在确认六间房间的门都锁上后,我烦恼了一阵子,潜入二楼角落的房间。

屋龄三十年以上的公寓房间门锁,用一把螺丝起子就能简单撬开…真是的,我做出相当失控的事了啊!

不过现在不是管那些道理的时候。

“看来是中大奖了。”

我从玄关进到厨房后,喃喃地说若。

房间的构造很狭窄,玄关与厨房连为一体。往里面走只有一间六个榻榻米宽的房间,这是一间象征七零年代的公寓。

房间的样子跟昨天那位卖药人的房间相差不远,从厨房看进去的深处房间。有如被台风扫过一般是真正的废墟。

从没有窗帘的窗户可以看到一整片大海。

在散乱垃圾的房内,只有那扇窗户像挂着的美术品般十分不相称。那是一扇映出灰色的海洋、甚至感觉可以听到海潮声的窗户。

我被那个东西吸引般地走进房间内。

“————”

我打了一阵冷颤。

感觉像是后脑充血,就要这么往后倒下一样。

我忍耐住这种感觉,开始浏览周围的景象。

……并不是有什么特别想寻找的东西,就算在这场所有那种新药的配方,我对那个也没兴趣。我只是漠然的,想要找到可以算是线索的东西而已。

但是,说不定已经段有那种必要了。

“——式。”

我说完后,拿起了散乱在房间里的照片。

那是我还在念高中时的两仪式照片。

散乱在房间里的不只有照片,还有像在校园里描绘的肖像画。

虽然数目不多,但这房间充满了以式为题材的东西。

年代从四年前的一九九五年至今,连今年一月暂时转入礼园女子学园的照片都有。

房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日常用品。

这是被两仪式的残骸所覆盖、有如大海一样的小房间。

…这是他的体内。

自己的房间等于表现那个人的世界,但若装饰品溢出了称为自己的容器,房间就不是世界而是那个人的体内了。

我背上感觉到一股恶寒。

跟这个房间的主人说不定无法用谈的,那么——我就该在他回来前先离开才是。

虽然我理解做法,但还是想与这房间的主人谈谈看。不…我认为不那样做是不行的。

于是我留在房内,注意到一本放在窗旁桌上的书。

它有着绿色的封面封底,应该是日记吧?

特别摆在那种地方,感觉就是希望有人去阅读而放置的。

“…这就是房间的心脏吗,学长。”

我拿起了日记。

正如书写者所希望的,我打开了那个禁忌之箱。

到底经过了多少时间呢?

我站在充满照片的房间里,读完了他的日记。

这本日记,是杀人的记录。

四年前那场有如意外般的杀人事件,所有事情开端就是从那时开始。

我深呼吸了一下,仰望着天花板。

日记从春天开始记载,最前面那一页记载最初那个相遇的时刻,这点我记得非常清楚。

这是日记主人第一次看到一位少女时的记录,是他故事的起点。

那是——

“——一九九五年四月。我遇见了她。”

突然间…

玄关那头传来了一句话,“叽叽”的脚步声往我的方向接近。他慢慢带着与以前一样亲密的笑容,举起手来“呀”的一声同到家里。

“好久不见,三年没见面了吧,黑桐。”

“——”

我惊讶到无法发出声音。

走进来的他,简直就是式。

女用的裙子加上红色的皮衣。

随便修剪留至肩膀的头发,还有中性的脸庞。

只不过他的头发是金色的,而瞳孔则像戴着有色隐形眼镜般地鲜红。

“你比我预期的还要早。说实话,你来到这里还是很久以后的预定呢!”

他低着头,仿佛有点遗憾般地说着。

我则回答一声“是没错”,同意他的说法。

“唔…是什么地方出错了吗?自从在餐厅跟你说过最后一次话以来,我应该抹去所有可疑的痕迹才对。”

“…是啊、你自己认为并没有犯任何过错,不过还是有线索的。你知道十一月时拆除了一栋公寓吧?在那之前我有机会调查到公寓里的住户,那时我看到了你的名字。我一直感到很在意,因为那栋公寓并不普通。既然住在那边,那你一定以某种形式与其有关联。

“我说的对吧?白纯·里绪学长。”

学长拨了一下金发,点点头道。

“原来如此。是公寓的名册啊?荒耶先生也真是搞了个无聊的小动作,多亏他,我才会跟最不想见到的对象这么早就彼此相见。”

学长很困惑般地笑着,并走进房间里。

…这时,我才终于察觉到。

白纯学长的左手完全不见了。

“看样子,你是全都知道了吧。没错,就是三年前的这个季节,你前往两仪式家会遇到我并不是偶然。

为了让你看到她的杀害现场所以我才找你吃饭,不过那样做其实也是多余的,到头来,我还是被荒耶先生当作失败品…可是,我现在还是认为我的行动是正确的,因为我受不了你在不清楚她本性的情况下成了牺牲品。”

白纯学长坐到窗边的椅子上,怀念般地说着。

那副模样,跟我所认识的学长毫无差别…我以为在我读过日记、听过血晶片卖药人后,学长应该是已经改变了。

但是,这个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以前那个为人善良的学长。

关于写在日记里的事件,责任并不全在这个人。黑桐干也知道,事情起源自不幸的意外,而且都是那个已经不存在世上、叫荒耶的人所造成的。

可是就算如此遗憾,我还是得告发这个人的罪行。

“学长,你从四年前就开始不断地犯罪。”

我正视着他说道。

白纯学长稍微移开了视线。但还是静静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但四年前暗夜杀人事件并不是我做的,那是两仪式下的手,我只是想保护你,所以赶在她之前一步而已。”

“你说谎,学长。”

我断言地回答后,从口袋拿出被称为血晶片的纸片,放开了手。

红色的纸片缓缓地飘落到房间地上。

自纯里绪用痛苦的眼神看着我的动作。

“…学长,你想要做的。就是这种事吗?”

在我还是高中生时,学长因为找到自己的理想而自行退学…这时,他静静地摇着头。

“…的确,我的方向走偏了,是因为我从小就熟悉药物,还是因为我对自己的技术太有自信?我只不过想做出可以得到自由的药物而已…真是的,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忍着有如自嘲般的笑容。白纯学长用手抱住自己,感觉像是支撑发抖的身体一样。

可能是察觉到我的视线吧。学长看向自己已经不见的左手。

“这个?如你所想,是被两仪式弄的。虽然我认为一只手没什么大碍,不过这八成也没救了。这就是所谓的杀害吧?虽然伤口可以治疗,但死去的地方无法治疗。荒耶先生说,复活药是使用魔法的人才能达到的领域。”

使用魔法的人…我之前想都没想过会从这个人嘴里听到这个词。

不过,这是必然的。

四年前。白纯里绪因为意外杀人而被荒耶宗莲这个魔术师所救的时候,而与式在一起的我被那个魔术师所救的时候。

从那时开始,就注定会走到这个地步。

——就算这样,杀了人的你,还是得去赎那个罪才行。

“学长,你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的杀人?”

听见我的疑问,白纯里绪闭上眼回答道。

“…我也不是因为想杀才去杀人的。”

他痛苦地说着,并把手掌放到自己的胸口。

他有如要扭掉胸口一般,手掌使着力。

“我从没因为自己的意志而去杀人。”

“那是为什么呢?”

“…黑桐,你知道起源这个东西吗?既然在苍崎橙子那工作,应该多少听过吧?那是东西的本质,称作存在的根源。也就是说,那是决定自己存在为何的方向性。

那家伙唤醒我的存在根源,被那个名叫荒耶宗莲——披着人皮的恶魔。”

很遗憾的,并没有人教导我什么是起源,纵使听见起源被人唤醒,我也不知其意义为何。

“…虽然我不太懂,但你的意思是指那就是原因吗?”

“对。起源究竟是什么我也不是十分了解,或许苍崎橙子知道该怎么解决,但我想大概已经太迟了。

起源这东西,我认为简单来说就是本能。指的是我与你所拥有的本能。这玩意在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的形状。有那种本能完全无害的家伙,也有像我这样拥有特殊本能的人。我的本能,很不幸地相当适合荒耶的目的。”

学长在大大喘了一口气后,继续说着。

他的额头,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竟然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

危险到绝望的空气在周围紧绷着。

…我虽然感觉到再这样下去不会有好下场,但我还是无法逃出这个地方。

“学长,你没事吧?你的样子很奇怪。”

“不用担心,这只是常有的事。”

在经过像吐丝般绵密地深呼吸后,学长点了点头,用有如随时会断掉的声音说:“让我继续说下去吧。”

“…听好,黑桐。本能在表层意识具现化成人格时,将会驱逐原有理性,会凌驾我这个名为白纯里绪的人格。毕竟对方可是我的起源啊,仅仅二十多年程度所培养出的白纯里绪,不可能永远压抑住起源…荒耶先生说,觉醒自起源的人会受制于起源。黑桐,你应该不知道吧?我的起源,是‘进食’这个现象。”

学长一边咕咕笑着,一边这样说。

他的呼吸,已经乱到让人看不下去了。

学长有如要忍耐住恶心般,手腕拼命地用力,身体的颤抖也越来越激烈,牙齿喀喀作响着。

“学长,你感觉——”

“…你别管,让我说明下去吧!因为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正常进行对话了…好,具现到表层意识上的本能会让身体产生微妙的变化,当然,不是说外表会改变,而只是重组内部构造而已。这应该叫做回归原始吧?所以就连产生变化的本人,在那之前都不会察觉到。”

学长克制住笑,把放在胸口的手举到脸上,接着用手掌盖着自己的脸庞。

他缩起来的背部每笑一次就上下晃动着,有如气喘病人一般地危险。自纯里绪所忍住的笑,就像是吃了笑菇的人,病态到叫人看不下去。

“…哈哈,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在不知不觉间就变成那种东西。起源是冲动,在它醒来时——我…就,不再是…我。我只能像理所当然般去吃些什么东西。可恶!干也你能了解吗?吃东西竟然是我的起源!为什么那种东西会是我——我最大的本质啊…!难道要我因为那种无聊的东西而让自己消失吗!?我不想承认,我不想因为那种事而消失。我——要死也想以自己的身份而死。”

白纯里绪口中响起叽叽的磨牙声并离开桌子旁。

他眼里含着泪.双肩激烈地上下抖动,仿佛拼命为了压抑某种凶暴的情绪而战斗。

“…学长,去找橙子吧!如果是她。说不定能想到些办法。”

学长跪在地上,摇摇头。

“…没用,因为我是特别的。”

说完这句话,学长抬起了脸。

他的痉挛越来越激烈,但表情却十分平稳。

“……啊,你真是温柔。是啊,不管什么时候,只有你是白纯里绪的同伴。我之所以能像现在这样维持自己,也是因为有你在吧?…嗯,我也一样,并不想杀你。”

学长就这样抓住我的脚踝。

他握住的力道非常强,让我感觉脚就像要断掉一样。

但是我并不因此感到害怕,因为力量越强劲,代表白纯里绪的绝望越大,我没有办法抛下这样的他不管。

“白纯——学长。”

我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呆呆站在原地。

学长靠着我的大衣,立起了膝盖。他的痉挛更加激烈,感觉身体就要裂成两半。

突然——他小声地说道。

“我…杀了人。”

那像是挤出来般的小小忏悔。

“嗯,是这样没错。”

我看向窗外的大海回答道。

“我——不是普通人。”

像是倾吐出来般的小小告白。

“请你别这么说。”

我看向窗外的大海回答道。

“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像是要哭出来般的小小告白。

“——只要活着,就不会有那种事。”

就算这样回答,我也只能凝望窗外的大海而已。

他的话语有如哭泣一般。

问答也找不到任何重点。

我不知道这样能给他多少的救赎。

但在最后,白纯学长用像是从喉咙挤出来般的细小声音这么说:“——黑桐,请你救救我。”

…要回答这句话,我做不到。

我这次彻底地、强烈到想要诅咒般的了解自己的无力。

“咳——噗!”

白纯学长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高叫一声后,就一手把我甩到墙壁上。

在“碰”地用力撞上墙壁后,我把视线转回学长身上。

——白纯里绪用充血的眼睛静静看着我。

“…不要再来找我了,下次我会杀掉你的。”

他用模糊的声音说完后便跳上桌子。

“喀锵!”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学长!跟我去找橙子吧!这样的话,一定可以——”

“一定可以怎样?一来没有治好的保证,二来就算我回复也什么都没有了。与其要被审判杀人的罪行,不如就这样活到最后一刻。而且我正被两仪式追杀,我得快点逃离她才行……!”

他笑着说完后,便飘动金发从窗子跳了下去。

我赶忙跑到窗边,但眼前的港口连学长的背影都没有。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蠢事。”

我终于平静下来后,一个人静静说着。

…就算那样做,也无法解决任何事。

跟白纯里绪找不到出口一样,黑桐干也同样找不到像出口的东西。

我一边困无力感而紧咬下唇,一边离开那充满式之残骸的房间。

虽然没有解决的方法,但还是有得去做的事。

我不但要找到式,而且也不能放弃学长。

…没错,就算没有救赎的方法,为了白纯里绪好,不能再让他继续杀人了。

杀人考察/4

时间是八月。

从那天起,我连一觉都没睡过。

好害怕好害怕,连出门都做不到。

我讨厌这样苟活的自己,所以连镜子也不敢看。

我真是最差劲的人。

提不起劲做任何事,也没有胃口吃任何东西。

虽然一点伤也没有,却已经破破烂烂,有如死人般地度日。

第七天时我察觉到了。

那时死去的人,并不只有他而已。

真是的,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呢?

杀掉某人这件事,同时也是杀掉自己这种单纯的事实。

从港口回到自己房间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隔了两天才回来的房间,理所当然一个人影也没有。

摊开桌上的都市地图,留有喝剩咖啡的马克杯…在这个寂寞所支配的空间里,式的身影和她的面容也变得稀薄了。

“………………”

不自觉地,我叹了口气。

没错,我是有点期待这种平凡的日常生活——当我回到房间时,式若无其事地擅自睡在他人的床上……

从去年的十月开始,式就常常做出这种没来由地跑到我房间,然后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睡着的奇特行为。

我担心她是在拐着弯抱怨,于是便前去和秋隆先生请教。

当我告知他式这种无法理解的行为后,秋隆先生无言地把手放到我的肩上说:“小姐就拜托你了。”

这听起来好像也是拐着弯抱怨的答案。

…现在回想起来,那还真是安稳的每一天啊…

我一点也不怀疑这种生活会永远持续下去。

电话响了起来。

应该是橙子打来的吧?她八成打算拿连请三天假这件事来嘲讽我一下。

“喂,我是黑桐。”

我不甘愿地拿起话筒说道。

然后,在话筒的另一端传来咽了口气的声音。

什么根据都没有,但我就是察觉到,那是她打来的。

“……式?”

“——你这个笨蛋。”

式用紧绷的声音打从心底怒骂着。看来她是真的很生气,透过话筒都可以感觉到式的情绪。

“你从昨天起就跑哪去了!你知道外面很危险吧,你都没看新闻——”

“吗……?”她还没说完便沉默了下去。

我当然有在看新闻,就是因为有在看,所以才无法一直待在房间里。

“…算了,没事就好。我暂时会到橙子那边去睡,就这样。”

…式仅仅为了告诉我这些话,似乎从昨晚就一直在打电话。

我很高兴她担心我的安危。

但现在,这反而让我感到不安。

因为虽然知道杀人鬼的真面目,但为何式还不回来呢?

“式,你现在在做什么?”

“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你在追踪杀人鬼吧?”

一阵沉默后,式答道:“没错。”

她的声音非常冰冷。连话筒这一侧的我也不禁打了个冷颧。

那是只带着杀意的可怕声音。

式打算把杀人鬼——学长给杀掉。

“式,不行,你回来吧。你…不可以杀那个人。”

“喔?你见过白纯了吗?哼,那该怎么办呢?这样让我觉得更不能放过那家伙了。”

她突然改变了原先冰冷的声音,嘻嘻的笑了出来。

“式!”

“我拒绝,我已经忍耐到极限了。我不打算放过久违的猎物。因为那家伙是好久没遇过的非人对手。”

非人对手。

去年夏天,为了自己的快乐而杀人的浅上藤乃,难道与和自己意志相反而杀人的自纯学长一样吗?

…嗯,一样的。不管理由为何,他们都只因自己与生俱来的冲动而杀人。

世间一般称呼这种人为——杀人鬼。

“…不过就算这样,就算对方是多么罪孽深重,杀人也是不能做的事。”

“我听腻了你的一般论,黑桐。白纯里绪已经不是普通人了。那家伙杀得太多,所以,他是杀了也没关系的对手。”

“世上没有那种杀了也没关系的人存在。”

“别说傻话了!那家伙已经没救,无法再变回人类了。”

式坚决地这样说。

正如她所说,或许白纯里绪已经不能被称为人。

但是就算这样——我还是希望那个人仍然是人。

“但是学长不是还跟我们一样吗?总之你先回来吧,如果你杀了学长,我可不会原谅你的。”

……没有回答。

她在考虑了一阵子后,留下简短的拒绝话语。

“不行,做不到。”

我反问她为什么。

她迟疑了一下,用干枯的声音说着。

“因为我跟他一样也是杀人鬼。”

一瞬间,我的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因为我非常不想承认她的告白。

“……你不一样,你不是没有杀过任何人吗?”

“那只是偶然至今都没杀人而已,但我无法改变的。干也,你想一想,四年前的我非常接近杀人这个行为,虽然织的人格只知道杀人,但也仅只于此。织虽然只知道杀人,但他并不喜欢杀人。

你只要思考一下就能明白了,我从沉眠中醒来后,明明织已经消失而只剩下式,明明没有织却还是想要去杀人。很简单吧,到头来想杀人的并不是织,而是活下来的式。”

从话筒传来的声音很沉重,是有如在诅咒自已般的失意声音。

虽然跟式平常的声音没两样,但我听来却不是如此。

“所以不行。因为我不会回去那里了,所以你不等我也没关系。”

式一边害羞的笑着,一边这么说。

静静地,用着有如哭泣般的声音。

我沉默着。说实话,真是有够不爽。

“听好了,式。那只是你误会了而已。”

她没有回答。

我自顾地的继续说下去。

“你以前不是说过吗?人一辈子只能背负一个人的死,你不但很重视那件事,而且——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杀人的痛苦。”

没错,你从小就一直在杀害织,你是名为织的被害者,也是名为式的加害者——你知道那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

所以我相信,相信全身是伤、悲哀的式。

“……你谁都没有杀过。只是凑巧都没杀过人而已?别笑死人了,这种凑巧能持续到今天吗?你是因为自己的意志而一直忍耐着。人的嗜好因人而异,式你只是刚好嗜好杀人而已。不过,你却一直忍耐着。所以今后,你一定也能继续忍耐。”

响起了咬紧牙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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