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是践踏人格的工作场所,其实是了解官员们真实一面的最佳地点,清理茅房、擦鞋、洗碗、扫马厩可以让我们彻底看清官员们的真面目,因为来到这些地方容易使人心情松懈。当时多亏我被派去扫马厩,才得以掌握许多官员的把柄,直到现在仍然非常受用。”
“……一般新科进士不会有这种想法。”
鲁礼部官一脸愠怒,黎深呵呵轻笑,并挥开折扇。
“状元杜影月年纪太小,又没有任何靠山,秀丽年纪很轻加上又是个姑娘家,这两人光看就可以想见一定会遭人歧视打压。”
因此鲁礼部官为了证明这两个人才能出众,便当着大庭广众分派大量工作给他们,让众人见识到他们将工作处理得有条不紊得情形。并借故在众目睽睽之下予以严厉斥责,让大家目睹他们依然坚持到底不肯放弃得模样。一切全是为了让那群打从一开始彻底否定他们得官员认同他们。
“一些无法吃苦耐劳或是企图贿赂得进士,您会立刻放弃这些人并减少他们的工作量。做法固然苛刻,却是磨练一个人最有效的方式。朝廷高层向来视您分派多少工作给什么人,借以判断此人能否成为未来的能吏。”
“……过奖了。”
“哪儿的话,只要我或奇人一句话,您随时都可以升迁,任何职位任君挑选。”
兴许是终于做下了决定,鲁礼部官甚至多要了一杯茶。
“……我很满足现状,先王陛下曾经亲自低头向我恳求,认为朝廷需要像我这样的人,而如今,先王陛下的公子也亲口告诉我说一切由我全权负责。得知一国之君对自己付出全副的信赖,感觉非常好,见到自己的学生好比您现在功成名就,我也感到十分骄傲。”
鲁礼部官静静笑道:
“……今年,是值得期待未来发展的一年,尤其是年轻进士只见非但不会互扯后腿,甚至懂得同心协力、彼此帮助的道理。如果他们能够长久在朝廷服务,至少在现任陛下的治世下想必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陛下自登基以来就是一位幸运的国王。”
“国家有了像大人您这样的优秀人材才是最值得庆幸的事。当我们知道每天偷偷送来点心、肉包、茶水的就是大人您的时候差点没吓坏。”
“……您还满肚子牢骚抱怨说:‘这包子怎么做得这么丑!’”
“哈哈哈……原来您听到啦?不过,包子我全吃光了。能够让我一声不吭,吃完丑不啦叽的包子,到目前为止只有三个人而已。您总是什么都不说,在我看来,您这辈子的官运实在很差。”
“……请您不必对我太费心。”
“——陛下他有意回报您长年以来的贡献。”
鲁礼部官脸色骤变,黎深硬是把忍不住站起身来的年近半百的官员拉回座位,并笑容可掬的表示:
“您刚刚说过:‘愿意与我一同出席朝议对吧’?”
“……我……我只要留在目前的职位就够了……”
“您若不去,我也不走,反正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不过假如接下来城下机能因此‘全部停顿’的话,身为事件主因的您难道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吗?”
“您、您是在威胁我吗?”
“威胁?我只是以人事主管的身份采取正当的对策让人材的配置达到最佳效率,您待在那个秉持名门至上、顶上无光、满身肥油、一肚子算不上黑水的灰水的尚书大人手下实在太不正常,在现今人材短缺之际,怎么可以分配到那种部门平白浪费时间。”
“…………………………………栽、栽培新科进士怎么会是浪费时间!”
“您真的这么百般不情愿吗?不过让您到陛下身边也的确事可惜了,啊啊对了!您要不要前来敝府担任总管?想必您一定有办法大力磨练我那任性胞弟,好好矫正他的个性。”
鲁礼部官立刻让步,如果要他担任这位红尚书的总管的话……
“那我与您同行……”
黎深露出由衷失望的表情,不过随即整顿好情绪,优雅的起身。
“那么,按照约定,我们可以出发了。”
随手叠好折扇,黎深缓缓踏出步履。
蔡尚书即便被逼得走投无路,仍然在做垂死挣扎以期死里逃生。
“……也、也就是说、陛下……微臣真的完全不知情……重、重点是、无论出于任何理由,都应该先把导致王城半数机能完全停顿的红尚书大人捉来治罪首要工作!”
“此次事件并非红黎深亲自下令,最重要的是,非法软禁官拜尚书的朝廷官员,以为‘无论出于任何理由’一句话就想敷衍了事吗?”
“这……”
“好了,先转移一下话题吧——黄尚书大人。”
点了点头,黄奇人站起身,将誊写好的文件发送给众朝廷高官传阅。
“现在,请各位看看这份文件,是否有任何发现?”
透过面具所传出的混浊声音静静落在整个大厅。户部负责掌理全国财政,发送给众人传阅的文件是有关于国库公费的收支报表。看过报表的官员们渐渐传出宛如涟漪般的骚动,似乎是代替众人发言,霄太师嗤笑一声。
“……看来,礼部的杂项支出真是可观呐。”
黄尚书颔首。
“自数年前起,礼部开始要求增加预算,然而照理说来礼部应该没有这么庞大的开销,于是这次趁着新王陛下登基之际,全面加以彻查,结果就是这份报表。与其说是杂项支出,应该说是令人费解的支出名目非常之多。”
杵再原地的蔡尚书脸色白得像张纸。
“另外还有一件值得玩味得报告,每年礼部为服务国试及第得考生,均会免费派出快马前往考生得家乡通报上榜喜讯。据说今年状元及第得杜影月连同八十两俸禄一同交给快马送回,结果他家乡的人却连一两也没收到,请问这究竟是在怎么一回事呢?蔡尚书大人。”
“……可能是快马使在途中弄丢了,再不然就是被偷走了。”
“哦?您的意见颇有意思。”
见长官回过头,景侍郎随即取出一只木盒示呼应,盒里的内容是……
“这就是问题的八十两银子,每年均会依照惯例赠送给状元及第的考生,兼具祈愿与祝福之意,今年最新铸造刚出炉的一号到八十号全新银币。”
蔡尚书当场哑口无言。
“这数年来,户部陆续接到获赠俸禄的进士们的申诉案件,表示俸禄并未寄达乡里或者寄达的金额较当初寄送时短少,希望能够再次补发。而且受害者全是委托礼部的快马寄送,由于多数进士家境富裕,许多人往往没有发觉俸禄被偷,即便察觉了也不会前来申诉。然而,倘若有人非法侵吞国库公款,绝对不能加以轻饶。”
只有不知内情的地痞流氓才会把主意动到尚无年资与职称的新科进士的俸禄上,不过以地痞流氓单枪匹马的作案方式来看,被害件数实在多得离谱,而且更奇怪的是每年数量仍然陆续增加,被偷的俸禄也不见流到黑市的行迹——与其说是外界的犯罪,不如视为内部的恶行比较合乎逻辑。此外……
“俸禄失窃案件颇传是从大人您担任礼部尚书之后才开始的。”
“…………”
“于是,今年特地向蓝将军商借人马,各自跟踪负责快马送件的礼部官,即使真有人中饱私囊,至少也要查出究竟是落入谁的口袋当中……现在,请各位猜猜这些礼部官怀抱着巨款进入了谁家的大门呢?”
蔡尚书肥胖的身躯颤颤巍巍站起来。
“——我是冤枉的!!”
“我尚未说出对方是谁呢。”
假面尚书语气淡然,蔡尚书则口沫横飞的极力辩驳。
“我也有话要说!黄尚书大人!我才想请教您为何一直戴着面具?既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为何能够晋升到最高阶的官位?从来没有听过如此荒谬的事情!”
一群熟知黄奇人“真面目”,资历较久的官员忍不住心惊肉跳,将众人动摇的喧哗误认为同意的蔡尚书更是得寸进尺大加指责黄尚书。
“有人能证明你这个黄尚书大人不是某个莫名其妙的人戴起面具假扮的吗!?搞不好,你只是冒名顶替,真正的黄尚书大人早就被你杀害!假如你自认问心无愧,现在!立刻摘下面具现出你的真面目来!!”
空气顿时凝结——在场所有认终于了解到他完全不适任礼部尚书这个职位。蔡尚书一点概念也没有,而且他也从不试图去了解,无论是黄奇人、红黎深或者他的直属部下鲁礼部官的事情。
黄尚书发出一声即使隔着面具也听得见的喟叹。
“……简直就像街坊的三流小说剧情,好吧,反正我问心无愧,您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久摘下面具吧。”
黄尚书毫不迟疑的把手伸向绑着面具的崩索,所有老资历的官员顿时毛骨悚然。接着他们神情激动的一拥而上紧扣住黄尚书的手臂。
“大、大人请住手!求求您!我不能再背叛妻子与孩子了!”
“拜托不要再扰乱我平静的生活~!”
“这么大把年纪,也做到了这等官位,我绝对不要呆在原地当白痴!”
“老、老夫不能在还没看到将于夏天出生的第一个孙子之前就离开人世啊!”
一群中年以上的高官哀嚎四起的光景,看起来十分诡异。
“……怎、怎么回事?他的脸真有这么恐怖吗?”
佯装袖手旁观的刘辉对着左右两名近臣低声询问。
“这……记得黎深大人的形容是:‘连乌鸦飞过看到也会下昏坠落的长相。’…………既然不得不遮掩真面目,现在强迫大人摘下面具,只怕会伤了大人的自尊心。”
完全不知奇人真面目的刘辉等人一脸正经,牛头不对马嘴的操心着。
一旁的霄太师听了哄堂大笑,甚至连宋太傅也因憋笑太久而满脸涨红。
“噗……咯……既、既然被形容成这样,不如将面具拿下来吧,不过所有人一致向后转,只让蔡尚书大人一人观赏即可。”
霄太师的话让蔡尚书摆出不悦的表情。
“可是,我从未见过黄尚书大人的长相。”
“不必亲眼见过也晓得是本人,所以才会容许他戴着面具。”
“孤也可以看吗?”
“朝廷机能好不容易开始运作,老夫可不希望陛下又跑到后宫躲起来呐!”
霄太师这段话让黄尚书周遭的空气倏地降至冰点以下。明显感受到长官的怒气瞬间臻至顶点,景侍郎吓得魂飞魄散。可惜霄太师的老奸巨猾更胜一筹。
“从未见过户部尚书大人的官员假如克制不住好奇心也可以不用转身,下场好一点的从此三年无法正常工作,到最后官位遭到贬谪、家中鸡犬不宁,下场凄惨的就是精神失常。”
霄太师面对炽烈的杀气丝毫不为所动,还能够一口气说这么多,景侍郎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于是由景侍郎负责把风,众人包括刘辉在内几乎所有人都依照霄太师得话乖乖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进退维谷得蔡尚书挺着与圆滚滚得肚子难以区分得胸膛,准备迎接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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