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无抬眸,他收回手,向外走去。
“大人,三皇子来了。”祁明站在门侧禀报。
裴无沉默许久,沉静如水的眸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戾,他沉声:“让他进来。”
现如今皇帝年老昏聩,沉迷仙道。各皇子私底下蠢蠢欲动,招兵买马,欲建立一方势力。早年有皇子篡位之心,晋帝直接杀了自己儿子。晋帝或许早有预料,这些年他也是将兵权牢牢掌握在手里。
陈王一身白玉色锦袍,手持金玉丝线骨扇,见到裴无他面上迎笑。
“裴大人。”
裴无身姿如松,并未向他行礼,他看向陈王,直接问:“殿下有何事?”
陈王被人直接点明,他满心尴尬,但还是客气道:“本王上次说的事,不知裴大人考虑如何?”
太子背后有皇后母族及周国公相持,而他母妃仅仅是个贵妃,背后势力并不足以支撑他。裴无是父皇身边重臣,又与首辅女儿结亲,若是能将他笼络到自己门下,自然是一大益处。
裴无冷声:“殿下,我早已说过,你的皇权大业我不掺和半分,也不感兴趣。”
陈王面上有些挂不住,脸色难看,之前裴无就已拒绝,没想到他这次亲自登门,还是如此。
僵持之际,里屋内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声,紧接着一阵女子低低地惊呼声,声音很小,但陈王还是听见了。他目光震惊死死盯着里屋,神情几分异样,轻蔑道:“没想到裴大人居然也会金屋藏娇。”
他还以为裴无是什么不近女色的男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屏风隔档,裴无知道他瞧不见什么,但他还是侧身挡住陈王视线,皱眉道:“殿下说笑了,里面是内子。”
陈王闻言脸色微僵,他悻悻收回视线。
“殿下慢走,就不送殿下了。”
陈王听出裴无这是给他下了逐客令,他咬牙,带上三分恼意,“那本王就先告辞了。”
他拂袖离开,不过是他父皇养得一条恶犬,待他登上皇位,必叫他好看。
谭清音枕的手臂酸麻,她睡梦中活动了一下胳膊,没想到手不经意扫落了案上放着的砚台。
“砰!”一声沉闷落地上,谭清音猝然惊醒坐起。
她杏眼迷惘,鬓发微乱,怔怔地看着倾倒在地的砚台,瞌睡全无。砚台里还有半干的墨水,全洒在了地上。
谭清音手忙脚乱地拿起桌案上的宣纸,站起身蹲在地上,将宣纸盖在墨水上,用手擦拭着。墨水很快浸透宣纸,沾在她的手上。
裴无到里间时,谭清音正蹲在地上,用宣纸擦着地上墨水,细白的手指上尽是墨水。
头顶忽然一片阴郁,谭清音抬头,就见裴无站在她面前,他身量很高,挡在她身前,像是一座高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讪讪道:“大人,我不小心把砚台碰倒了……”
裴无轻叹一声,他没说话,转身向外走去。
谭清音见状鼓了鼓脸,她脑袋垂下来,手指局促地抠着宣纸。他肯定是生气了,她给他惹了这么多麻烦,肯定早就不想理她了。
谭清音胡思乱想着,她咬着下唇,眼眶酸楚,眸底渐渐泛起水雾。
裴无再进来时,手中端着一个木盆,看谭清音还蹲在原地。
“过来,把手洗干净。”
谭清音闷闷嗯了声。
她刚睡醒,又蹲在地上许久,乍起身时头晕目眩,向前跌了一步,软软地就要倒下,裴无本能地扶住她,手揽在谭清音腰间。
两人贴的极近,鼻息间尽是对方身上的气息。
谭清音偏过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又哭得样子。
裴无发现异样,他眉头紧锁,轻声问她:“哭什么?”
话一落,谭清音忍不住,大颗泪珠滚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她努力吸了吸鼻子,哽咽着,“你是不是生气了,我那么麻烦……”
裴无与她对视,从她湿润的眸子里看到自己无奈的脸,他惊叹于她整日想得那么多,更惊叹为什么她那么多的眼泪。
“我没生气。”他温声说。
裴无想让她把眼泪擦掉,又见她满手污渍,他抬手,指腹薄茧擦过她湿漉漉的肌肤。
眼泪是滚烫的,指腹是温凉的。
谭清音闭了闭眼睛,她咬着唇,竭力想止住哭泣。
见她停下哭泣,裴无握着她的手腕带到木盆前,卷起她的长袖,将她双手浸在木盆里。
清水漫过她的双手,直至她纤细白嫩的手腕,裴无取过一旁的澡豆,打湿在她手上,大掌揉搓着她手上的墨水。
清水渐渐浑浊。
谭清音全程都是木木的,她看着裴无的手掌包着她的小手,细致地洗去她指缝间墨水痕迹,澡豆化开,她的手像条游鱼一般,在裴无掌中滑来滑去。
十指交握揉洗,白嫩的手掌心被搓的微微泛红,谭清音莫名的脸颊滚烫,哪怕她知道裴无只是在帮她洗手。
她低下头,不敢暴露自己的羞赧,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