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寒审视地凝视着她。
那双眸子褪去温情,变得清淡、冷静。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这样看着一只圆滚滚的小猫咪。
小猫咪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它极为粘人,是他完全无法想象的粘人:
喵喵的占有欲极强,每时每刻都要看到人的存在,它要人陪着它玩耍,抱着它睡觉,将它抱在怀里,它小小的猫头埋在人的胸怀里,仿佛这便是它整个的世界了。
它一刻也离不了他。
从那时起,他便有些变了。
寒冷的冰川被温暖稍稍融化些许,他自以为无坚不摧的原则为它破了例:
小猫咪能有什么错呢?
小猫咪只是觉着好玩儿,它什么都不懂,人又怎么能苛责什么都不懂的它呢?
后来,喵喵即将化形了。
化形之前,他领了任务前往魔界,他在魔界死战。
他身受重伤,在生死之间,想到他离开喵喵时候,他的下巴轻轻蹭在小猫咪的脑袋上,毛绒绒的绒毛蹭的他有些痒,他的大手抚摸喵喵的脑袋。
他说,“你化形之日,我定当回来。”
喵喵刚刚凝聚了金丹,它的法力波动强烈,不出十日,便要化形成人。
他本想亲自为喵喵护法,只可惜……圣殿的任务在身,他不得不离去。
猫耳朵在他的掌心里灵活的动了动,湛蓝色的眼睛有些不安地看着他,它低低喵呜了一声,似是探寻他的眼底意味。
风清寒的额头抵在喵喵的脑袋上,他触着软软的绒毛,轻声说:
“等我回来。”
“那时,我便是你的大师兄了。”
后来……
喵喵便成了小师妹苏渺渺。
小师妹苏渺渺顽皮,粘人,与喵喵没什么两样。
他将她当做喵喵,拦下所有的苛责:
她犯错是因为猫咪的天性,她调皮是因为她只是一只小猫咪,她不学无术是因为她本就与人类不同,她顽劣不堪是因为她本就不懂得……
他像是一座山,挡在苏渺渺的面前。
而这一次,他不得不让她离开山,去刑堂囚牢里受苦。
风清寒忽而叹了一口气,他以为苏渺渺归来后,她会生气,会撒娇,会提出她的诉求……
他不会与一只小猫咪多计较,他会像是安抚喵喵一样,想尽方法弥补她的不满与不安。
只是。
他没有想到,苏渺渺像是一个真正的人一样,与他平等地剖析这一场早就安排好的局。
她现在,真的长大了。
她不仅仅是自己养过的喵喵。
风清寒眼底审视意味更加浓郁。
他剖开温情,淡淡地看着苏渺渺。
这一次,像是审视真正的对手一样,他轻轻颔首:
“是,你进刑堂囚牢,是我安排的。”
……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渺渺仰头看他,一双猫眼微微眯了眯,透着些十足的慵懒:“从看到神殿大门上的猫爪印开始。”
苏渺渺本来也没有想太多,直至斩无命带着她前往矿洞深处,恢弘古老的大门竟然需要她的血才能打开,这让她瞬间明白,事情并不简单。
“我本来只是怀疑,可是,太多的巧合了。”
这次她进囚牢,大师兄一次面都没有露,她只当是大师兄想要她悔改,然而,若不仅仅是表面的意思呢?
刑堂苦寒之地,囚牢肮脏纷乱,这种地方,苏渺渺身为整个太极宗最为受宠的小师妹,永远都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方。
那么,她也永远不会开启猫神殿,猫神殿永远不会现世。
她是开启神殿的必要条件之一,所以,赌坊的事情,又有多少真实呢?
赌坊事情牵扯诸多人,苏渺渺又想到了在太极宗赌场被查封之前,风清寒极为纵容的给了她巨额灵石,她并未说是拿去赌,然而,若是风清寒知道她去赌呢?
“我将事情重新缕清楚之后,发现很多蛛丝马迹,这些蛛丝马迹汇聚在一起,我想,有个合理的猜测并不难。”
风清寒看着她:“是很巧,可是一般的人,根本不会对这种巧合敏锐到这种程度。”
苏渺渺道:“大概便是兽类的直觉。”
“你还猜到了什么?”
她低下头,咬着指甲道:“为什么是斩无命呢?”
苏渺渺抬头看风清寒:“谁能猜到那个面目模糊的少年,竟然是魔王之子呢?”
他戴着黑色的面具,看不到他面容下的真实,为什么煞费苦心想要让他活着出去?
“难道你们早就知道斩无命被俘虏到刑堂囚牢?”苏渺渺立刻推翻这个想法:“不可能,若是一开始便知道,不会让他活到现在。”
“是。”风清寒肯定道:“也是最近才知道有这种可能性,所以想要试试罢了。”
苏渺渺恍然:“你们没想杀斩无命!”
“喵喵,你觉着我们为何不杀了他,反而要放走他?”大师兄的轻笑恍若浮云,眨眼便要吹散了。
毕竟,这可是魔宗之人,为什么不杀他?
苏渺渺眨了眨眼睛,“这是你们人类的想法,我并不懂!但是我想,应该是与魔王即将死去有关系,以及……前些时日的二师兄乐衍的事件有关系。”
太极宗得到斩无命有可能在刑堂囚牢的消息应该在最近,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苏渺渺所知道的,无非是斩浮云之事。
赌场之后,太极宗的气氛明显紧张了许多,关于斩浮云的事情,正道中人定然要重新合计。
斩浮云得到魔王的全部真传,并且屡次将手伸向了正道,正道中人修炼,竟然成为了魔宗少主斩浮云的口粮,谁能忍?
想要拿下魔宗,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除非……有另外一个魔宗之子,与他拼个两败俱伤。
“至于为什么不杀魔宗之人……”
苏渺渺笑了,“正道并非水火不容,刑堂囚禁这么多魔宗之人,并未杀了他们,而是将他们用作苦力开采灵石,帮助修炼,可见并非一根筋。但凡有利益,人类为何要与利益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