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幽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惊讶:“人类为什么会不想活呢?”
她不理解!
斩无命眼中的黑焰缓缓熄灭,他的眸子里褪去那些,显露出最深层的脆弱。
他有些迷茫地看着苏渺渺:“我这条命,本就是污名之下的产物……”
他低低沉默,在苍穹雪地里低低道:“我是魔族之人,我的母亲却是正道之女,她被父亲掳走,强迫之下有了我。我便是她的污名……”
从他出生开始,他便是母亲眼里的钉子,她憎恶魔族,更憎恶流淌着魔族血液的他。
她发狂的时候,便会一刀一刀割开他的血管,想要将他肮脏的血液放出殆尽。
他低低苦笑:“母亲说,我怎么还活着?”
他活着,就是母亲的耻辱。
父亲将他弃如敝履,母亲待他极尽癫狂……
“后来,父亲大人给了我机会,可是我做错了事情,我背叛了魔族,我将母亲放走了,并且……”
他的脸上心如死灰,“我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
斩无命喃喃道:“我早就想死了。”
“我沦为囚犯,倒觉着比在魔族时候更安心了些,那时我什么都怕,怕这里不对那里不对,现在我想,我只有一个地方才能不害怕,那就是死亡。”
他的眼睛微微闭起来,纤长的眼睫落下一片浅浅的雪花。
苏渺渺听呆了。
她的尾巴慢慢松开,她想了想,抬起小手,“啪”的一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斩无命的眼睛瞬间睁开。
那一瞬,苏渺渺几乎以为是寒冷的剑光。
“你做什么?”
他的脸苍白如纸,脸颊被打的绯红,眼睛里却残留着一抹光。
苏渺渺认认真真道:“我不理解。”
“怎么会有人主动想死呢?”
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
“既然早晚都是要死的,为什么这么急着死呢?”
“既然都有死的勇气了,为什么不把这个勇气用在生上?”
“既然他们折磨你,憎恶你,那么你为什么不努力一下,让他们无法折磨你,不敢憎恶你?”
苏渺渺越说越生气,她无法理解人类的想法,饶是在冰天雪地中,她看着雪花坠落,看着高山仰止,看着大自然的一切美好,她都觉着活着除了憎恶以外,还有更多美好的事情。
天底之下,人人平等啊!一个人做错了事情,别人不原谅你,自己也要原谅自己啊!
“谁又比谁高贵呢?”
她身量尚矮,此刻居高临下地看下斩无命:
“谁又能审判你?”
斩无命躺在冰冷的雪里,他周身痛苦毫无知觉,天寒地冻冰天雪地里,她平和冷静的目光,竟然是唯一的温暖。
他低低重复道:“……谁又能审判我?”
谁能审判我呢?
——没有人。
……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像是突然有了力量和勇气。
苏渺渺蹲下身来帮他,他的手忽然就抓紧她的手,一下子将她带进了怀里。
少女的身躯娇小而柔软,毛绒绒的耳朵打在他脸上,有些刺刺的痒。
被他扣在怀里,女孩却似乎习以为荣,甚至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团了团,将浑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这才满意地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骤然顿悟之后,周身感官这才归位,闻着小猫妖淡淡的清香,只想将她永远永远扣在怀中。
就像是……
他的眼底闪过记忆里的画面。
他的父亲,就是这么困着她的母亲,让她永生永世只属于自己。
胸口黑焰骤然燃烧,将他的疯狂想法烫的发痛。
他骤然回神,脸色更苍白了些。
……
苏渺渺托腮看着斩无命,“你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斩无命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刚才抱着她半晌,她都快要睡着了,忽然间就被他抱起来往矿洞走去。
他浑身经脉都断了,走路摇摇晃晃,苏渺渺就被晃醒了。
她跳下来,牵住斩无命的手,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走。
斩无命摇头拒绝:“我可以。”
“一旦我想要自己活下去,那么没人能让我去死。”
这句话里,是苏渺渺理解不了的笃定。
“我去把他们都干趴下!给你留个位置养伤。”
“不必了,”斩无命的眸子里幽深深邃,仿佛黑焰在燃烧:“我们去矿洞深处。”
他低头看她,“矿洞深处里,有能救我的东西。”
苏渺渺周身的汗毛瞬间竖起来了。
她看着斩无命,觉着陌生又熟悉。
那是来自远古本能的警戒。
沉睡的毒蛇苏醒了。
……
她谨慎地说:“刑堂不是说矿洞深处谁都不可以去吗?”
“被发现我们会被关小黑屋的。”
“刑堂说我们进去,可就没命了。”
斩无命低低痛苦地喘息,“你不想去矿洞深处?”
苏渺渺有些迟疑。
她感觉到了斩无命身上的危险。
“我一个小猫妖,去哪里做什么呢?”
“可是,那里很好玩啊……我带你去玩儿好不好?”
他微微低着身子,仿佛在拐卖小朋友。
【系统:触发任务:斩无命的邀请,同去矿洞深处!宿主可自由选择去不去。】
仗灵冷笑:“别去!这小子没安好心!你刚救他,他说不定想要算计你!”
苏渺渺:……
你一人担当二职,说的完全是不一样的话,不会精分吗?
苏渺渺慢吞吞说,“这么危险,这么惊险……”
“我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斩无命黑色的面具闪耀着幽光,他正要说什么。
苏渺渺抬起头来,眼睛里闪耀着亮光,笑眯眯道:
“这么好玩儿,我当然要去啊!”
斩无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