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没放筷,蒋惜也不好提前放碗,便握着筷子时不时地夹几粒米塞进嘴里。
陈越就坐在她对面,抬头就能看见,她想不注意都难。
瞥到他碗里堆积成山的肥肉,蒋惜忍不住皱眉。
这要是她,怎么吃得下去。
年轻人都不爱吃肥肉吧?
蒋惜不信邪,仔细观察一番陈越,见他几次夹起肥肉都默默放下,显然不怎么爱吃。
一小碗米饭吃都快干净了也不见他夹肥肉,蒋惜见状,推开椅子,起身走到陈越身边,问他:“你还要不要加米饭?”
见他犹豫,蒋惜偷偷加一句:“……不想吃我可以给你偷偷扔掉。”
隔得近,蒋惜可以看到他脸上细碎的绒毛,他鼻梁很挺,像对面的山笔直、陡峭。
眼睛也好看,标准的桃花眼,宽窄一致的双眼皮,中间起一道小小的褶皱,瞳仁黢黑有神,看人时,总给人深情、浪漫的错觉。
握着筷子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的青筋、血管清晰可见,属于护士最喜欢的手。
陈越思考片刻,将碗递给蒋惜,“加点米饭吧,肉不要扔,别浪费。”
二奶奶耳朵不好使,并没听见她俩的对话,只以为陈越没吃饱,找蒋惜加饭。
“惜惜,给越越多添点,锅里饭还多,”
蒋惜应了一声,抬腿跨进厨房给陈越添饭。
刚打开锅盖,陈越便走进厨房,站在蒋惜身边交代:“只要小半碗,别太多,吃不完浪费。”
蒋惜一时间不知道是锅里热气蒸的,还是陈越的气息洒的,耳朵莫名热起来。
匆匆舀了小半勺米饭,蒋惜将碗塞到陈越手里,避开他走出厨房。
回到隔间,储素已经接完电话回来继续吃饭。
两大人聊着聊着突然将话题扯到两高中生身上。
储素搁下筷子,偏过脸询问蒋惜:“妹妹也读高二?”
蒋惜迟钝地眨了下眼皮,点头:“嗯,高二。”
“在几中读?”
“唔,一中。”
“巧了,陈越也是一中。”
“选的文科还是理科?”
蒋惜抬头望了望对面的陈越,见他满脸平静地夹起一块肥肉咽进嘴里,又吞了小半口米饭,轻嚼慢咽进喉咙。
蒋惜抿抿唇,结巴道:“……我理科不好,学文。”
“陈越也选的文科。不过他理科更好,他班主任这半个月天天打电话让我劝他学理,我劝也劝不动,还——”
储素话还没说完,陈越搁下空碗,不着痕迹打断她:“妈,二外婆等着你吃完洗碗。”
储素也意识到自己耽误了进度,也不再说话,端起碗继续吃饭。
聊到学习,二奶奶喝了口干竹笋汤,大口夸赞蒋惜:“我们家惜惜学习好,周围几个孩子就她考上一中,其余都去打工了。”
“也就指着她考大学光宗耀祖了。这孩子打小就听话、孝顺,嘴巴也甜。每回碰到我背点东西,她二话不说接过东西替我背,生怕我吃亏。上回我在地里摔得人事不省,这孩子撞见我摔了,费劲背我回家,还打电话给他叔送我进医院。”
“我们这儿上学难。孩子读小学,大冬天四五点就爬起床,拿着电筒去上学。离学校又远,走路来回要三四个小时。她吃得苦,这都读到高中了。”
“条件是差了点,可她要考上大学,我这老太太多少支持点。”
“我们这可不像城里,出一个大学生太难。她爸妈打她两岁起就一直在外打工,也就春节回来待几天。她奶奶一手带到现在,也不容易。”
“……”
陈越母子都没说话,各自放下碗筷听老人讲。
蒋惜却满脸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陈越面前还敢说她成绩好?她那点成绩到他面前都不够看好吗。
还有她高一退学的事闹那么大,陈越早知道了吧?
蒋惜脑门全程挂了两个字——丢人。
尽管储素一直夸蒋惜优秀,蒋惜却听得出那是客套话。
毕竟更优秀的人就在她对面啊。
这顿饭吃得蒋惜尴尬又窘迫,以至于她帮忙二奶奶收拾完碗筷,连香蕉都没来得及拿就想撒腿走人。
躲得过二奶奶,却没躲过陈越。
蒋惜刚钻出后门,还没迈开腿就被背后的陈越出声叫住,“蒋惜。”
嗓音极淡极轻,却清晰地传入蒋惜耳朵。
蒋惜脚步一滞。
陈越退出游戏屏幕,揣好手机,抬腿缓缓走到蒋惜面前。
眼睛直白、平静地盯了几秒蒋惜红了大半的脸蛋,陈越扯唇说:“你已经很厉害了。”
“如果我在你这个,不一定比你好。”
刹那间,蒋惜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她一抬头就见阳光穿过瓦片,窸窸窣窣照在陈越肩膀、脸上、头顶,他沐浴在阳光底下,内心满是坦荡、光明。
像一道光,赤裸裸照进她漆黑、狭窄的世界,将她所有见不得光的情绪全都一扫而光。